胡雪岩(132)_鐘源

一三二

　　譚則雲又把嘴湊近他的耳朵：「道台府按財力大小攤派過幾次，咱們都出的最多。」

　　胡雪岩點點頭，眼睛緊眨著，忽地轉身上了大門口臺階最高處，兩手抱拳向眾人一晃，高聲說：「各位抬舉我胡雪岩了！『東南大俠』，本人實不敢當。

　　不過，大家如此看重我，我在這裡謝謝啦！」譚則雲猜出他要做什麼，不由叫了聲：「東家！」胡雪岩扭頭看著他，問：「附近最大的糧棧是哪一家？」譚則雲給他遞個眼色，遲疑著說：「南、南城的……泰昌糧棧吧？」胡雪岩又面向眾人，說：「明天，請到南城的泰昌糧棧等候。

　　我阜康錢莊花銀子，開倉放糧！」「噢——」「謝東南大俠！」「還是胡老爺……」難民們叫嚷著，有的作揖，有的磕頭，而後一哄散去。

　　胡雪岩轉身進了錢莊。

　　譚則雲隨後跟進，想說什麼又住了口。

　　營業大廳裡的夥計們都向胡雪岩拱手施禮，打著招呼：「東家回來了！」胡雪岩也向他們拱拱手：「各位辛苦！」「東家辛苦！」胡雪岩轉身對譚則雲說：「你趕緊去泰昌糧棧，辦我剛才許給大家的事。

　　明天一早，可不能誤了！」「是。」

　　譚則雲應著，調頭就走。

　　胡雪岩從後門走向後樓……後樓胡雪岩和玉慧的臥房裡，玉慧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冷眼盯著跟前站立的夢瑾，一旁的凳子上坐著畢四姐。

　　阿寶送來夢瑾就走了，只對玉慧說了她叫夢瑾，是來伺候二太太的。

　　一聽「夢瑾」兩個字，玉慧的心就「咯噔」一下子，再一看夢瑾，長得幾乎和芮瑾一模一樣，只是要年輕得多，身材高一些、更苗條一些，氣質明顯不同，臉上還帶著不諳世事的稚氣，卻也別具迷人的魅力。

　　天啊！那個芮瑾可算走了，這又來了個夢瑾。

　　是伺候我來了嗎？是要氣死我！老爺！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我……能占多重的位子？玉慧在心裡悻悻地叫著，真想大哭一場。

　　「今年多大了？」玉慧壓下心中的憤懣，竭力心平氣和地問。

　　「十八。」

　　夢瑾有些怯生生地回答。

　　「從杭州來？」「是的。」

　　「可見過芮瑾？」玉慧又問。

　　別看芮瑾上次來時，她心裡氣得鼓鼓的，當芮瑾走後，她倒十分敬佩，時常想念。

　　「見到一次。

　　老爺原來跟我說，讓我伺候芮瑾小姐。

　　可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又叫我來上海伺候二太太了！」一定是芮瑾不稀罕要老爺給的人！玉慧暗說，接著問：「芮瑾現在還是一個人生活？」夢瑾說：「不知道。

　　我沒去過她家，一直住在柳襄理的大宅子裡。」

　　畢四姐想起柳成祥早就說過建新宅子，問：「柳襄理的新宅子怎樣？」夢瑾興致勃勃地說：「那宅子在杭州城裡也是數得著的，好漂亮，可大了。

　　有……」聽她介紹完柳宅的情況，畢四姐不無失意地問：「那麼好的地方，你怎不留在那兒伺候柳襄理太太？」夢瑾笑著說：「人家柳太太已經有了兩個丫鬟，哪兒用得著我？再說，這我也說了不算。」

　　玉慧有些吃驚地說：「柳家都有了兩個丫鬟？呵！比我都闊氣啊。

　　我這兒……」畢四姐說：「我不就是你的丫鬟嗎？」玉慧忙擺擺手：「師姐怎這麼說呢？我拿你當過下人嗎？」畢四姐斜了夢瑾一眼，低下頭，憂傷地說：「就是當你下人，我也願意。

　　可今後……我想到你身邊，都不能隨便了。

　　看來，我也該離開上海了！」玉慧急了，拉住她的手：「師姐！我可離不開你呀！你不能走、不能走啊！」夢瑾看著她倆，真誠地說：「要不，我讓老爺派我幹別的，還由這位……」畢四姐猛地扭過臉，兩眼怒視著她，憤憤地說：「你讓？你想怎麼的就能怎麼的呀？老爺就那麼聽你的？說！你是怎麼勾搭上老爺的？耍了哪些手腕……」夢瑾驚得瞪大兩眼，屏住了呼吸。

　　玉慧忙用力推推她：「師姐！別胡亂說……」就在這時，屋門「咣」的一聲被人踢開。

　　三個女人扭頭望去，只見胡雪岩站在門外。

　　玉慧和畢四姐都倏地站起身，在心裡暗道：壞了！老爺准是聽到……胡雪岩鐵青著臉，慢慢邁步進了屋。

　　夢瑾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胡雪岩在太師椅上坐下，目光逼視著畢四姐，說：「四姐，你來此已幾年了，我胡某人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畢四姐兩腿一軟，又用力挺住，把頭一揚，說：「我不論剛才還是以前，從沒說過老爺曾對不住過我！」胡雪岩咬著牙點點頭，說：「這還實事求是！從現在起，二太太由夢瑾伺候，你……到灶上去幫廚吧！」「好啊！」畢四姐說著，挺著高聳的胸脯大步走了出去。

　　胡雪岩乜斜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看看玉慧說：「她太過分了！你今後別再總寵著她。」

　　玉慧低聲應道：「是，老爺。」

　　胡雪岩的臉上隨即現出笑容，一指椅子，親切地說：「你都坐呀！玉慧。」

　　玉慧坐下。

　　胡雪岩又指指剛才畢四姐子坐過的凳子：「夢瑾，你也坐！」夢瑾偷看他一眼，怯生生地坐下，心向原位落了下來。

　　胡雪岩看看她倆，說：「想必你倆已經認識了。

　　玉慧，我給你說說這個夢瑾……」這時門外有人叫了聲：「老闆！」胡雪岩說：「進來！」錢莊的司賬羅殿英走了進來：「掌櫃的不在，櫃上有件急事，請東家去處理一下！」胡雪岩站起身走了出去。

　　胡雪岩在去前面營業大廳的路上，向西廂房的廚房看了一眼，從開著的房門見到，譚則雲的妻子阿蓮和畢四姐正在忙著做晚飯。

　　這裡原先曾雇了當地的一名中年婦女給做飯，當阿蓮來了之後，譚則雲便辭了那人，由阿蓮掌廚。

　　錢莊夥計們都自帶午飯，阿蓮只管自己一家和胡雪岩、玉慧、畢四姐等人一日三餐，倒也不累。

　　胡雪岩給的工資是辭了那人的三倍，以示優異。

　　畢四姐一臉慍色，在菜板上用力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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