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131)_鐘源

一三一

　　成祥還是個好人！回頭讓他……」芮瑾突然兩手捂住了臉發出哭聲。

　　胡雪岩一驚，不安地叫了聲：「芮瑾！」芮瑾忽地扭過臉，一雙淚眼怒視著他，尖聲叫駡起來：「收起你的好心吧！偽君子！你給我走！出——去！一輩子別再來見我！我討厭你！」胡雪岩慢慢站起身，猛地一扭頭快步走了。

　　芮瑾身子一仰，倒在炕上，放聲大哭……胡雪岩一宿沒睡，天剛亮就起來了。

　　他決定吃完早飯就去上海，親自去叫醒了阿寶，讓他去找柳成祥，自己來到前面一進院子的假山和花圃前。

　　不大工夫，柳成祥隨著阿寶來了。

　　柳成祥看看他陰沉的臉，說：「東家不必過急。

　　芮瑾的性子就是那麼強！東家早也不是不知道。

　　等過三過五了，我和環妹再勸勸她。」

　　胡雪岩悻悻地說：「不必了！你們勸不了她。

　　哼！我就不信我總這麼發賤！」柳成祥笑笑，說：「東家這話可就說過頭了！常言說得好：情能生仇，仇能生情。

　　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哪會如此生煩？芮瑾她心裡也很苦的，東家也該體諒她才為對！」胡雪岩仍在喘著粗氣，說：「什麼都有個度！你不知道她昨天那個樣子……」「權當她小孩子撒個嬌嘛！」「可她已經是三十歲出頭的人了！」「她現在，就你一個親人！自個兒孤孤單單多長時間了？心裡苦不堪言，火氣憋了好久，不跟你發跟誰發？別見她的怪。」

　　「可我要娶她了！還要我怎麼樣？這不是放著好日子不過嗎？」「女人啊！有時那想法就是莫名其妙。

　　沒法子，誰叫咱是男子漢呢？只能順著她們，慢慢來。」

　　突然，阿貴大步走了進來。

　　柳成祥吃驚地問：「這麼早來，有什麼急事？」是不是芮瑾夜裡……胡雪岩的腦海裡掠過不祥的念頭，一把抓住阿貴的肩膀，聲音大變：「芮瑾她怎麼了？」阿貴低下頭，小聲說：「東家，芮姐不知怎麼聽說了小人在拿櫃上的薪水，今早把我趕了出來，說用不著誰可憐她。」

　　胡雪岩懸起來的心放下了，隨即大怒，罵了聲：「娘希匹！」柳成祥忙說：「阿貴，你先到櫃上等我……」胡雪岩說：「慢！阿貴，我提升你為胡府管家！上上下下，你都要給我管出個規矩來！」阿貴跪下了，為難地說：「東家！我……」柳成祥說：「還不謝過東家？」阿貴看他一眼，只好磕了一個頭，說：「謝東家！」胡雪岩扭過臉，煩躁地向旁邊走了兩步，又停住。

　　柳成祥對剛站起的阿貴說：「記住，當上胡府管家，也不能忘了芮家！哪邊有了個什麼好歹，都要拿你是問！」阿貴苦著臉：「這……」胡雪岩說：「阿貴，你不用買房子了，和老婆孩子都搬進府裡來住吧。」

　　阿貴又跪下磕頭，說：「謝東家！」「你先回去準備吧，今天就搬！」「是，東家。」

　　阿貴說著又磕一個頭，站起身離去。

　　胡雪岩將下步擴建製藥廠的規模、地點等打算，向柳成祥詳細交代著……柳成祥連連點頭，不時提出個建議……而後，胡雪岩說：「芮瑾就自己在那房子裡怎行？你馬上把夢瑾送去！」「好。」

　　柳成祥應著，離開了胡府。

　　胡雪岩吃過早飯，與母親、彭水蓮等家人告別，上了阿寶趕的轎車。

　　剛出元寶街，忽見柳成祥迎面走來。

　　柳成祥說：「這就走了？東家！」胡雪岩把頭探出車窗：「走了。

　　去了芮瑾家了吧？」柳成祥低下頭：「去了。」

　　胡雪岩看出來了，心底火起，問：「她沒要夢瑾，是吧？」「東家別急……」「不識抬舉！看來是越恭敬越上樣！成祥，上車！」「東家，幹、幹什麼？」「到你家！她不要，我要！」「東家要把夢瑾帶上海去？」

　　第十章洋場烽煙

　　「咱的上海阜康錢莊就要到了。」

　　坐在車廂裡的胡雪岩對夢瑾笑著說，目光百看不厭地盯著她。

　　「哪兒是？」夢瑾問。

　　「拐過前面這個路口，就看見了！」夢瑾把臉貼向車廂玻璃窗，瞥一眼夕陽，覺得分外刺眼。

　　阿寶坐在車廂前的車轅板上，趕著兩匹火碳般紅、沒一根雜毛的蒙古馬，拐過了路口。

　　胡雪岩也把臉湊向車窗，忽然看到，錢莊前面圍著足有一百多人。

　　出了什麼事？胡雪岩一驚。

　　車子很快就在錢莊門前停下來。

　　阿寶打開車廂門，扶下胡雪岩、夢瑾。

　　夢瑾看著圍著錢莊的眾多衣帽襤褸的人，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情不自禁地抓住身旁胡雪岩的胳膊。

　　「請閃開道兒！」阿寶邊說邊推開人們，引著胡雪岩和夢瑾走向還開著的錢莊大門。

　　胡雪岩在大門前臺階上停下來，回過頭凝神不解地看著眾人。

　　阿寶將夢瑾拉進錢莊門內不一會兒，譚則雲匆匆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胡雪岩急切地小聲問。

　　「東家回來了！」譚則雲不安地所問非所答。

　　「我問他們要幹什麼？」胡雪岩略提高了聲音。

　　「東家別急！」譚則雲把嘴湊近了胡雪岩的耳朵，「不知是誰造的謠，說東家又發財、又升官，弄得這些難民在這兒圍三天了！我向他們解釋沒這回事，可他們死活不信，鬧得都沒人敢來存兌了！」「原來如此！」胡雪岩臉上露出笑容，「嗯，風兒透得真快呀！」一位鬍子拉碴的長者向胡雪岩指了一下，問：「我說這位，是不是胡老闆？啊？」另一個瘦高的年輕人說：「不能錯！沒瞧見掌櫃的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嗎？」胡雪岩向前走了兩步，沖那個長者一抱拳：「老人家，能否告訴我，你們是從哪兒曉得我升官發財了？」那位瘦高的年輕人搶著說：「胡老闆，你先說有沒有這事兒吧！」胡雪岩看看他，笑著問：「怎麼，要砸明火？天底下有你們這樣求施捨的嗎？」長者向胡雪岩拱拱手，說：「你胡老爺是大上海出了名的『東南大俠』！為人仗義，做人實在。

　　不見到你，你不說沒有，我們就信是真的！」胡雪岩不無驚喜地說：「『東南大俠』？誰封的？不瞞大家，我已經很久沒來上海了！」長者晃晃腦袋，說：「不對吧？每次來了暴雨、風災什麼的，你都沒少慷慨解囊，周濟我們窮苦人。」

　　胡雪岩扭頭看著譚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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