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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而後對胡雪岩等人說,「這是我的內人,阿蓮。」

  阿蓮在丈夫說話時下了地,臉上擠出一些笑容,對三人說:「難得三位大老遠的前來,快請坐!」胡雪岩等人都沖她微笑著點點頭,坐在炕沿上。

  譚則雲又對妻子說:「去買茶。」

  阿蓮卻向他伸出了手:「錢呢?」譚則雲瞪她一眼,皺著眉說:「先賒著!明天我去給。」

  阿蓮也不示弱,白他一眼,說:「乾脆現在你去得了!」譚則雲被「噎」得漲紅了臉。

  胡雪岩忙說:「則雲,不必現去買了。

  咱在一起時,哪天不喝白開水?」柳成祥也說:「是啊!則雲怎麼客氣起來了?」「燒水吧!」譚則雲知道妻子的脾氣,只好軟了下來。

  阿蓮扭著小缸一樣粗的腰、肥大渾圓的臀,去了外屋。

  「各位先坐著!」譚則雲對三人笑著說,也跟了出來。

  來到外屋,他悄聲對阿蓮說:「你知道嗎?他三人現在可發了大財!剛才,胡大哥就是從巡撫行轅裡出來,是被左大人請去喝酒的。

  你好生待承著!想過好日子,可能就指望他們呢!」阿蓮大驚,忙從口袋裡掏出所有的幾個銅板:「還說什麼呀?快去買茶!」譚則雲笑了,接過銅板,大步走出去。

  他已經回到家一個來月。

  總沒事做,家裡的幾張嘴要沒吃的了,他在近幾天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掙錢。

  不久前,他轉到了碼頭,見許多官兵站在那裡,一些百姓正從六條駁船上向岸上卸糧。

  為了掙幾個銅板,他也成了卸糧漢中的一員。

  這時,他聽到雷青山回一名武將的話,方知這些糧是胡雪岩的,胡雪岩已被左宗棠請去。

  他又驚又喜,趕緊前往左宗棠的行轅。

  他看到了等在行轅外的柳成祥和阿寶,想過去又止住腳步,便在遠處躲在一棵老樹後等著,心中暗急,思索著怎樣才能也隨著發財……

  當胡雪岩出來時,他看到王德榜等人送出行轅外好遠。

  他也從胡雪岩漲紅的臉色,看出是剛喝過了酒,肯定是和巡撫大人同席了……他悄悄跟隨著胡雪岩等三人,見他們是向碼頭走去,便繞路先跑到了家門前,再裝作邂逅相遇,把他們請到了家……不大工夫,他拎著買的茶和酒、菜回到家中。

  阿蓮正好剛燒開了水,忙著沏茶,笑容可掬地端進了裡屋。

  譚則雲在屋裡的一把破凳子上坐下,笑著說:「沒想到胡大哥、柳大哥還能到咱塘溪鎮來。真是咱兄弟有緣分啊!總能在一起。請問,只是路過這兒還是來此有事?」胡雪岩看著他,說:「我急著想知道知道杭州城裡的情況。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有……二十多天了。那是杭州失陷的第三天,我趁亂逃出來的。」「可知我家、成祥家的情況?還有芮瑾的情況?」「實不相瞞,當時城中大亂,到處是長毛。

  他們封糧棧,占藥鋪,挨門挨戶核查存糧,搜羅廢鐵爛銅打制兵器。

  更要命的是,還不許人隨便上街走動,我知道二位大哥不在家,幾次想去你們家中看看,都沒去成。

  請原諒小弟!」阿寶問:「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譚則雲撒著謊說:「我是在半夜時,打城牆上順著繩子出溜了下來。

  當時有很多人都是這麼逃的,好在長毛光顧打勝仗高興,城牆上的兵丁並不多。」胡雪岩又問:「長毛對待百姓怎樣?」「他們對百姓還行,不像有人說的那樣隨意燒殺搶淫、無惡不作。尤其對婦女,從不接近。」胡雪岩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長出一口氣,接著又問:「聽沒聽到巡撫王大人的下落?」譚則雲說:「城都丟了,誰還想得起他呀?只聽說布政使林福祥被俘,投降了長毛。」

  「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芮瑾?」「打你們走後,我一次也沒見過她。」「也沒聽到別人說過她住在哪兒?」「從沒有人議論過她!」「任老闆也沒提起過她?」「沒有。」看來,一是她回了余杭鎮老家,二是被王有齡妥善安置在了哪裡,並沒有人知道她和王有齡的接觸。

  不然,則雲在錢莊跑街,是一定能聽人說起的。

  胡雪岩暗想,心又安了許多。

  阿寶可不放心,說:「東家,要不然我進城去看看?」譚則雲忙擺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我聽人說,現在杭州把得可嚴了。凡是進城的人,都要嚴格檢查和監視,怕是官軍的探子。」柳成祥歎一口氣:「唉!一晃兒離開杭州有兩個多月了,咱竟成了有家不能歸的人。長毛若得知咱把糧賣給了官軍,見了咱非砍頭不可。」胡雪岩的精神已經比剛才好了許多,說:「成祥,沒聽則雲說嗎?長毛對婦女還好。這咱就放心了!」柳成祥說:「這我早就知道!蘇晃沒少和我說過。可現在,家裡不定怎麼難呢!咱手裡有幾千擔糧食,她們可能早斷頓了。想給她們點兒銀子,都不可能。咱這裡賺錢又有什麼用?」

  胡雪岩笑了,拍一下他的肩膀,說:「不要著急嘛!剛才喝酒時,聽左大人說,他現在來到這裡,就是逼著太平軍頭子李秀成調兵守杭州,也好借機先收復其他城池。

  如果李秀成意識到了這一點,不調大兵回來,左大人就出兵先攻下杭州。

  不管怎麼說,用不了多久,杭州就會被拿下來。

  到那時,還不隨你便回家?」阿蓮給柳成祥的茶碗裡續水,開著玩笑說:「是離家日久,想咱大嫂了吧?」柳成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阿蓮的目光移向丈夫,嗔道:「瞧人家柳大哥!可不像你鐵石心腸。你一年也回不來幾天,從沒想過我。」胡雪岩笑著說:「阿蓮嫂,這你可說錯了!則雲在錢莊裡,我們可都沒少聽他說,你是如何能幹、能吃苦,勤儉持家……」阿蓮仍然看著譚則雲:「是嗎?冤枉了你,真對不起!」說著,一彎腰向他施禮。

  屋裡的幾個男人都笑出了聲,將剛才的憂鬱、沉悶空氣一掃而光。

  須臾,胡雪岩問:「則雲,回來這麼長時間了,又找了什麼事做?」不等譚則雲回答,阿蓮搶著說:「這不,成天在家陪著我嘛!若有吃有喝的,我還真希望他天天如此。

  可不行啊!缸裡早沒米了。

  人窮志短,我也不怕三位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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