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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胡雪岩點點頭,頓了一下,低聲說:「孩兒不孝,把……把生計混丟了。」

  胡母一驚:「出了什麼事?」外屋的彭水蓮停下了收拾魚的手,傾聽屋裡的談話。

  胡雪岩講述事情經過……胡母聽完,說:「兒啊,你沒有錯。

  娘不怪你!天無絕人之路,離了仁德錢莊,你也許會遇著更好的出路。」

  胡雪岩有些意外地看著母親:「娘!你能想得開就好。

  相信兒子吧,我是有能力養活您老和全家的!」「娘還會信不過你?人窮不可無志,人富不可不仁。

  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雖說找個生計不易,想發財更難,可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心眼兒多繞幾圈兒,也許就會像在黑咕隆咚的山洞裡爬呀、爬呀,忽然天光天亮,柳暗花明。」

  胡雪岩的精神振奮起來,磨磨更快,看著母親的目光,流露出內心的敬佩之情。

  他忽然想到芮瑾,暗說:娘,你這麼明白事理,怎會偏偏容不下芮瑾呢?他忍不住說:「娘,芮老伯沒了,芮瑾一個人在船上實在是難……」胡母的臉色變了,決然道:「你不要再和我提起她!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跟她有什麼結果!」「娘!您就可憐可憐她……」「天下比她難的人多了,誰能可憐過來?要行善,得先有錢。

  咱有那個腰力嗎?」胡雪岩的耳邊響起不久前芮瑾的話:「要行善,得先富了才行。」

  他不由點點頭:是啊!沒錢不行。

  我可怎麼能有錢呢?夜,明媚的月光透過窗戶紙,射進胡雪岩和彭水蓮的臥房。

  小翠和奶奶睡在一個炕上,這屋的蚊帳裡,並排躺著夫妻倆,都只穿著褲衩,什麼也沒蓋。

  已經十多天過去,胡雪岩不但沒想出賺錢的路子,連活計也沒能找到。

  他仰臥著,大睜兩眼,呆呆望著蚊帳頂,忽然覺得這蚊帳如同一口棺材。

  他忙閉上眼睛,暗說:我還不能死!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我來養活呐!可……彭水蓮也沒睡著,由仰臥側過身,面向丈夫,欠起頭看看他,又躺下,向他湊了湊,將上面的右臂放在他身上,柔聲問:「還不睡,想什麼呢?」胡雪岩沒做聲。

  彭水蓮的手輕撫著他的前胸。

  胡雪岩明白她的意思,但一絲興致也沒有。

  他忽然問:「你說,眼下對人們來說,什麼最重要?」彭水蓮說:「消消停停的年月想有錢,兵荒馬亂的年月怕沒唦口的。

  現在誰家不是缸裡的米金貴?明個兒咱又沒米下鍋了。」

  「哦……我去買。」

  「你買過幾回?現在米市都空了!官兵和長毛都扮成老百姓搶著買,誰有米敢往市面上擺?張口便是價,討都討不得呢!」胡雪岩忽地坐起身,兩眼閃著亮光,盯著妻子。

  彭水蓮也坐了起來,奇怪地問:「你……怎麼啦?」胡雪岩猛地把她抱在懷裡,興奮地說:「有辦法了!」彭水蓮愣怔地看著他:「什麼辦法?」「糧食,糧食!做糧食生意!」「這可危險啊!」「只有敢冒險,才能賺大錢!」「可本錢呢?」「本錢……」胡雪岩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本錢少都不行事的。」

  胡雪岩鬆開了摟緊妻子的兩臂。

  「行了,躺下吧。」

  彭水蓮說著先倒下了。

  胡雪岩仍然坐著,凝眸沉思。

  他的眼前忽然一亮,抿緊的嘴角露出笑容。

  彭水蓮欠起上身,伸出手拉拉他的胳膊:「躺下呀!」「水蓮,今夜我可得好好謝謝你!」胡雪岩興沖沖地說。

  杭州城北的運河渡口,又來了一支船隊。

  船靠岸後,從上面陸續下來十幾個人,都走向緊靠渡口的一個掛著寫有「春來茶肆」幌兒的茶館。

  兩名堂倌熱情地迎出來:「各位請——」這些人都進了茶館。

  兩個堂倌忙著給眾人沏茶。

  坐在臨窗一個桌前的胡雪岩,目光向他們掃去,落在一個蓄有半尺來長絡腮鬍子的紫紅色臉上。

  他站起身,兩手端著自己的茶壺、茶碗走了過去,坐在「絡腮鬍子」的身邊,笑著說:「老大辛苦了!」「絡腮鬍子」陌生地看看他,點點頭。

  胡雪岩拿起自己的茶壺,說:「兄弟這茶可喝了好幾遍了,色都快沒了。

  老大若不嫌棄,就先喝一碗?」「絡腮鬍子」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堂倌剛把茶壺給他拿來,還得沏一會兒才好喝,現在喝也太熱。

  他忙雙手端起空茶杯,說:「謝謝大哥?兄弟正口渴著,就不客氣了。」

  胡雪岩給他倒茶。

  這茶水確實色不濃了,熱度可正好喝。

  「絡腮鬍子」端起來,「咕嘟、咕嘟」幾口就喝光了。

  胡雪岩又給他倒了一杯。

  「絡腮鬍子」再次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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