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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她久久等不到他的口諭,便決定先以身作則,屈尊開口。

  晚上告別的時候她叫住了正要離開的高原。

  「怎麼了?」他問。

  黎明朗鄭重地說道:「我愛你!」

  高原似乎沒什麼意外:「我知道。」

  黎明朗突然氣湧如山,覺著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過來。」

  高原轉身走近她。

  「你愛我嗎?」她幾乎是厲聲質問道,「你愛我嗎?」

  「你怎麼了?」

  「我問你,你愛我嗎?」

  「當然。」高原依舊不經意地說道。

  黎明朗質問道:「你為什麼從來不肯對我說?」

  「說出來有什麼意思?我覺得肉麻。」

  黎明朗不滿了:「愛都愛了,怎麼不嫌肉麻。說出來很丟你的人是嗎?還是你怕留什麼把柄?」

  高原不耐煩地看著她:「我搞不明白你,那些甜言蜜語有什麼意思。做出來不更好嗎?」

  黎明朗甩著手離開了,「那就不為難你了。」

  黎明朗這才清醒地意識到,獲取男人的口頭承諾如此不易,她仿佛討債討不回來一樣委曲。男人為什麼不肯言行一致?

  週末的晚上,高原手捧開滿鮮花的花盆站在了黎明朗的家門口。

  黎明朗依然一臉怒氣地問道:「你來幹嗎?」

  高原嬉皮笑臉地答道:「因為我愛你,現在要給你送花。」

  黎明朗甩著手進屋,譏諷道:「千萬別跟我說『我愛你』這仨字,我過敏。」

  高原用黎明朗的口吻說道:「我愛都愛了,還怕肉麻嗎?」

  黎明朗是愛恨交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高原把花放在了餐桌上。黎明朗心中有點兒得意,在她的威逼利誘下,高原終於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我愛你」了,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口裡那麼說著,但心裡還是充滿喜悅的。黎明朗還是沒有從那盆花的笑臉中走出來,走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她問:「你對我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高原不經意地回道:「沒想過。」

  黎明朗站住了,「真的嗎?」

  高原避開她的話道:「你總愛問一些很難回答的問題。」

  「怎麼難回答了?怎麼打算就怎麼說。」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為什麼不能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高原有點兒不耐煩了,道:「未來的事我怎麼說得清?我又不是千里眼。」

  黎明朗幾乎尖叫起來:「你言外之意無非是對我們的關係沒有把握,不確定,對嗎?」

  「你總是那麼武斷。你憑什麼把你理解的意思強加到我身上。」

  「那你為什麼不敢對未來下結論?如果你有信心你就敢承諾未來。」

  「這又不是買東西,覺著好一定就能買下來。人是在變化的,什麼都在變。」

  黎明朗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終於說真話了,你是會變的。你會不斷喜歡上不同的女人,你不可能安心於一種類型的女人,你永遠過盡千帆什麼都不是。」

  高原也急了:「你可太會栽贓了,你是個幻想狂。」

  黎明朗冷笑道:「沒錯,我精神不正常,那你和一個病人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麼?」

  高原暴怒了:「你不吵架不過癮是吧?」

  「你巴不得我跟你吵,吵翻了你好進行下一輪的豔遇。」

  高原哭笑不得:「太無聊了,我要那麼想我完全可以背著你同時進行。」

  「沒准你已經在進行當中了,你就別謙虛了。」

  高原有點兒疲倦地回道:「好,隨便你怎麼想。我和你在一起只想過好每一天,我沒法承諾以後會怎麼樣。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你以後不用再問了。」

  「回不回答無所謂。每個男人都不甘心留在一朵花上,不止是你。我要去找一個把我當成惟一的男人。你自由了。」

  說完她大步離去了,高原站在原地沒動。

  黎明朗不願看到自己家樓下這塊地方,它現在是事故多發地,她情感的高峰和低谷都在這裡展現,這也是一個悲慟之地。

  第二天晚上,黎明朗正坐在家裡發呆,高原閃了進來。她只當沒看見,依舊只顧自己發呆。

  高原看著她道:「我有話要說,你別打斷我,你讓我說完話,我過會兒還要去排練。」

  黎明朗頭也沒抬:「該說的早說完了。」

  高原不理她的反應,說道:「聽不聽是你的事,我說完走人。你問我未來,我不回答不是不願回答,是不敢回答。如果我無法兌現我的承諾,我還不如不回答,這並不是給自己留餘地。我說我會永遠愛你,如果你是有理智的人,你會問我永遠有多遠?我這種口頭協議算不算數?要不要簽份協議?如果違反了我要付出什麼賠償?」

  黎明朗像是在聽,又像是沒聽。

  高原繼續說道:「人只有在暈了頭的時候才會信,才會說,諾言有時候和毒品一樣,是一種興奮劑,會使人迷幻。想永遠佔有什麼是一種貪婪,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我說完了,再見。」

  他轉身離去了,黎明朗依舊在那裡發著呆。

  周信東再次與陶春聯絡,說是要向她告別。

  陶春對於他有一點兒好感,附帶著一絲內疚,就應約下了樓。

  周信東拎著一個大行李箱在陶春家的樓下等她,「謝謝你能來。」他誠懇地看著陶春說道。

  陶春道:「你說不結婚就沒結,我說來就會來。這麼大的箱子,又要移民呵?」

  周信東有些傷感地說道:「想去深圳,換個環境。」

  陶春覺察出他的情緒裡有一點兒傷感,便問:「是因為王小珍結婚的原因嗎?」

  周信東搖頭道:「怎麼會是她,是我拒絕她的,絕不是因為她嫁了我哥們兒。」

  陶春寬慰他:「換換環境也好。」

  周信東有點兒失望:「你的口氣跟所有人一樣,都那麼不以為然。離開對我是很重大的事,對你們來說好像我只是有一根白頭發。」

  陶春趕緊解釋:「我挺重視的,你離開說明你覺著這樣心裡舒服。」

  「我並不討厭這座城市,也不是非要離開。是我在這兒把事情搞砸了,並且再也沒有重新收拾的機會,這麼彆扭地待在這兒,挺鬱悶的。」

  陶春不解地問:「什麼事情沒法收拾?」

  「你別不高興,是我追你的事。」

  陶春有點兒難堪:「我都沒介意,你就別過不去了。」

  「不大過得去,就好像有劣跡掌握在你手上,心裡不得安寧。」

  陶春心裡生出慈悲來,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口裡道:「我不是自誇,我覺得我還算女人裡差不多的那一類吧,男人都喜歡,我總不能每個都接受吧?所以被拒絕的不止你一個。」

  「我信,可我就是受不了我也是被拒絕的一個。你能不能這麼跟我解釋,我或許能走得坦然一些。」

  「你說。」

  「你其實並不是不能接受我,只不過當時的情況使你在道德上不允許自己接受,因為我是你女朋友的男朋友。」

  陶春寬容地點點頭:「這麼說也行。」

  周信東一下子放鬆下來:「那我不走也沒什麼丟人的了?」

  陶春一愣:「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得趕緊退票去,你不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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