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我和婚姻的戰鬥 | 上頁 下頁
五六


  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會經常請假,甚至從上往下打過招呼,結果又拿同樣的理由裁人,分明是欲加之罪,那真正的意圖是什麼呢?

  胡成忽然覺得屋裡有點熱,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才說:「我怎麼知道!他那麼一說,我就那麼一聽。說是內部例行裁員。」說著,胡成心裡有了主意。自古以來,最厲害的假話就是半真半假,那麼最合適的藉口無非是沒藉口。他說:「之前不是你們頭要開你嗎?我找人的時候說過,無過錯裁員可以接受,開除絕對不可以。大概他們記下了,這次例行裁員,問過我,正好孩子也不舒服,我就答應了他。」

  胡成說了一大通,停下來才發現寧悅已經坐到孩子床前,疊衣服去了。胡成有點得意,靜等著寧悅點頭答應。

  寧悅淡淡開口,簡簡單單的就一句話:「你怎麼不問我的意見呢?」

  胡成聽出了其中的惱意。細算起來,自從鬍子淵兩個月的時候兩人大吵了一架之後,寧悅再也沒和他鬧過,但是像這樣冷冰冰的一劍封喉,似乎越來越多了。

  如果胡成會因此覺得內疚,那就不是胡成了。他天然的有一種本能,能在自己的錯誤中找到別人的不是,然後揪住這一點窮追猛打,最後整件事看起來就像他很無辜一樣!

  胡成說:「你怎麼這樣說?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再說了,子淵離不開你。你掙那倆錢,孩子受罪,你也受罪!」

  寧悅慢慢地把衣服撫平,她的動作很慢很仔細,好像要把每一條纖維都對齊。鬍子淵感受到氣氛的異常,依偎到寧悅身邊,舉著自己的小汽車讓寧悅陪他玩兒。似乎這樣,古怪的氣氛就會消失不見。

  寧悅笑著接過兒子的汽車,讓鬍子淵在沙發那端站好,這邊輕推,車子帶著均勻的嗡嗡聲,緩緩滑過去。原本僵持的氣氛,因此變得和緩些。

  但胡成還高高地站著,不肯彎腰陪孩子玩兒,不肯在寧悅面前彎腰。他雙手環抱,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和孩子玩汽車的妻子,一副自己被人冤枉討說法的氣概。

  車子滑到了凳子下面,寧悅拿出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站起來:「反正我還沒接到通知,上班再說吧。對了,那個幫我找工作的人是誰?一個公司的,我見了也不招呼,怠慢了不好。」

  胡成的氣勢就像一根忽忽而來的巨木,被一隻纖纖素手,就著來勢輕輕一撥,送到了一邊。而且,捎帶著,寧悅提了一個讓胡成為難的問題。

  幫忙找工作的人是誰?

  直接說田秋子?

  胡成知道寧悅是知道這個人的,他們吵架就是因為她。現在提她的名字,不等於向寧悅坦白這裡面有問題嗎!

  胡成呵呵一笑,「一個老朋友。我已經謝過他了,你不用管。」

  寧悅沒有追究,繼續和兒子在地上玩起來。胡成居高臨下地看著,心思卻飄遠了:難道真的沒有通知寧悅嗎?為什麼沒有通知?

  田秋子篤定地告訴胡成,裁員名單上有寧悅,也許寧悅只是不願承認罷了。胡成認為寧悅沒必要做如此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她說沒有就一定是沒有。田秋子忽地冒了火氣:「你就那麼相信她也不相信我嗎?」

  胡成莫名其妙地看著失控的田秋子,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不講道理。而且,胡成心裡也明白,田秋子這個問題沒法回答。他覺得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相信誰,而是寧悅到底在不在那個名單上!

  胡成的口氣不覺有些嚴厲:「你現在不應該查查到底寧悅有沒有被裁嗎?」

  田秋子被一種莫名的傷害感籠罩著,她做了這麼多,為了胡成的老婆跑前跑後,忙來忙去,最後還要被質疑,到底自己是為了哪般!

  胡成問得理智,卻正中田秋子痛處:「你到底愛不愛我?」她形狀悽楚,聲音微顫,令人聞之心碎。

  奈何胡成的心思不在憐花惜玉上,他聽到之後,拿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瞅了一眼田秋子,濃濃的劍眉毫不客氣地擰起來。雖然沒說話,卻已經明白無誤地表達出「你是不是有什麼病發作了」的意思!

  田秋子更加心痛:「如果我查出來寧悅在撒謊,你會怎麼辦?」

  胡成終於聽到一句能懂的話,卻覺得這句話很白癡,強忍著不耐煩說:「她就算撒謊也不過是不想說,沒什麼怎麼辦的。」

  甯悅的好強胡成早就領教過。細想想,即使她辭去工作在家帶孩子,好強的性子依舊沒一分減少。單就怒辭保姆後,自己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一人帶娃,無論多辛苦也不念一句牢騷來看,當媽後的甯悅依舊是當媽前的那個女子!

  田秋子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了:「胡成,我為了你什麼都不要了!你知道單位裡的人都怎麼看我?你知道我現在連家都不敢回嗎?我除了你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啊!」

  她一邊哭一邊說,上氣不接下氣,一看就是動了真情。胡成固然莫名其妙,畢竟是懂些女人的,知道其中有些誤會,現在扯不清也不是扯清的時候,耐著性子,轉緩和了口氣說:「你別胡說了!好好的怎麼哭了?別哭了,有話可以好好好說。」

  本來他要是吼一嗓子,田秋子說不定還能嚇清醒了。偏偏這一溫柔,好像完全承認田秋子是委屈的!田秋子得了承認,心裡更加難受,情緒上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人也癱軟在沙發上起不來了。

  胡成本來就是耐性子去說的,看田秋子不跟著臺階下,心裡惱火。更知道今兒要麼聽她哭完,要麼現在就走,效果沒什麼區別。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忙的事情那麼多,哪兒有閒工夫聽她哭!

  一甩手,胡成走了!

  愛情裡的一腔孤勇,田秋子都給了胡成。

  她經濟獨立,掙錢買了三套房子還有投資。她美麗有趣,一張五分的臉可以畫出九分的效果,加上談吐,整個就是十分女人。她還長袖善舞,善於察言觀色,每個和她相處過的人都如沐春風(除了寧悅)……如果按照朋友圈雞湯文的標準來套,田秋子是女人中的極品,二次元雞湯世界裡跨界到三次元的代表。

  可是,她栽在了愛情上。一頭紮進去,心甘情願地埋進塵埃裡,毫不猶豫地把自己變成一坨屎來養護自以為美麗的那朵花。

  胡成口氣的一點點變化,或者情緒的一絲絲波動,她都能敏感地察覺,然後放大成洪水火山,在心中爆發。

  在感情上,女人和女人其實是相通的。她們彼此敵對,卻彼此瞭解。她們能穩准狠地找到的對方的傷口,皆因那不過是自己的鏡子。

  寧悅在睡覺前,收到田秋子的一條短信時,前後事情稍一聯繫,就明白了田秋子的心態,一種隱隱的快感在她心底酥酥麻麻地傳遞著。

  短信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你明明被裁了,為什麼撒謊!!!」

  三個強烈的感嘆號,可見發信人是多麼的激動。如果對方還是田秋子那樣的十分女人,那她一定都激動得失控了。

  寧悅看著這條短信,好像一個將軍在看著自己的戰利品。她很少回復田秋子的訊息,這一次卻讓她有必需回復的衝動,就好像你的敵人終於倒在地上,然而你一定要追上去再踹兩腳一樣!

  寧悅回復的很簡單:「?」

  她不知道田秋子和胡成究竟是否親密到可以共享手機通信,但是她始終防著田秋子把自己的回復拿給胡成看。不,她防著胡成從其他任何人的手機上看到自己的回復!

  「我當然知道!胡成不希望你工作,讓我去找人體面地辭掉你!你根本已經被開除,為什麼撒謊!」

  寧悅深吸一口氣,猜測得到印證的時候不管是否令人欣喜,總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然而就像窗外的夜色,即使有晚風輕拂,也無法減輕黑色的濃重。甯悅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裁員一事上。田秋子又發來一條訊息:「你為什麼不離婚?他已經不愛你了!你何必死纏爛打,這樣有意義嗎!」

  這句話問到寧悅的心裡。

  「我婚姻的全部意義,就在於孩子。無關聚散,只為孩子。」

  這話她不會對田秋子講,甚至也很少跟自己講。在寧悅看來,這不是真理,而是一個選擇。一個經不起質疑的選擇,一個稍稍解釋就連自己都會放棄的選擇。可是,她依然這樣做。

  因為,她只有這樣做了,才能發自內心地感到安全,才能在一片冰冷中感到那麼一絲久違的溫暖,才能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和平與喜悅。

  收回眼神,看著對方質問,甯悅冷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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