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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譚斌靠在房門上,望著他的背影靜靜站一會兒,忽然發覺這個場景極其熟悉。當初沈培作畫的時候,也是這樣旁若無人的狀態。她嘴角微沉,神色不覺變得黯然,低頭離開書房,下樓泡了一杯普洱茶放他手邊,自己怏怏地上床睡覺。

  不同的只是她。

  在沈培面前,她總想盡力做得完美,最終卻發現徹底高估了自己。而在程睿敏面前,她並沒有想過刻意掩飾。

  半夢半醒的光景,聽到耳邊窸窣作響,床墊微微顫動,知道是程睿敏結束工作回了臥室。

  他的作息,通常要比她晚兩個小時,真正上床的時間,往往已過淩晨兩點。她翻過身,雙臂繞過腰部抱住他,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他不說話,只是握緊她的手,靜靜享受這片刻溫存。

  「什麼時候你能有幾天空閒?」 譚斌問。

  「做什麼?」

  「咱們去澳洲過個聖誕吧。」

  「寶貝兒,你說夢話呢吧?合同不簽完,新年前你走得開嗎?」

  譚斌想想果然是,懊惱地抵著他的背,不停地咕噥:「我討厭這個集采!」

  程睿敏拍著她的手安撫,「快截標了吧?」

  「嗯,還有幾天。」

  「那不是就快熬出頭了嗎?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

  譚斌把手心貼在他的胸口,心臟的跳動一下接一下,仿佛她的心跳也變做同一個頻率。她眼皮慢慢落下來,抱著他睡熟。

  截標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進度照例滯後,譚斌的耐心,亦在壓力之下一天天告罄。同事笑言,她又恢復了拿著小皮鞭的拿摩溫形象,不過是改良版的拿摩溫二代。

  只有王奕給了她一個驚喜,真把普達的總工陳裕泰約了出來。

  譚斌不禁驚訝:「我請多少回他都不肯甩我,你怎麼做到的?」

  「就倆字,死磕。」王奕得意洋洋地傳授經驗,「我在普達門口堵了他三天,最後一天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半。他說他加班,好哇,我就替他訂了晚餐和夜宵,讓人一趟趟送進去。他終於不好意思,總算出來了,我開車送他回家,路上跟他裝可憐,說是老闆給的死任務,他再不肯賞臉我只好丟飯碗了,然後掉幾滴鱷魚淚,他就答應了。」

  譚斌聽得直笑,這樣死乞白賴的,也只有王奕使得出來,換了她,礙著身份還真拉不下這張臉。

  在地壇公園的北門,有一處著名的商務會所,名字很怪,叫做「乙十六。」從地壇裡單獨隔出的院落,花木扶疏,古色生香,即使冬季,環境也十分幽靜漂亮。

  唯一的缺點是出奇的貴,但是陳裕泰點名選了這裡,譚斌只能讓秘書先訂了位置。接近下班她提前出發,先去包間巡視一遍。見一切無恙,她鬆口氣,坐下來給程睿敏短信:晚上和客戶吃飯,你別等我,早點兒休息。

  程睿敏問:和誰?

  譚斌回:告訴你是刺激你,不說。

  他就不再理她,倒弄得譚斌心癢難煞,又發條短信過去:為什麼不問了?

  程睿敏回短信:愛誰誰。

  慪得譚斌跺腳,又不能拿手機撒氣,只好回兩個字:去死。

  就在譚斌望眼欲穿之際,陳裕泰終於到了。

  其實他的年紀並不大,嚴格說起來比田軍還小一歲,都是八零年以前剛恢復高考時,最早的一批應屆畢業生。可是因為陳裕泰膚色較深的緣故,人又瘦小,所以比較老相,冷眼瞧上去,兩人至少相差七八歲。

  譚斌聽到門響便站起來迎接:「陳總,真不容易,總算在辦公室外見到您了!」

  陳裕泰未有任何客套,大大咧咧地就坐在主位,問她:「就你一個人?」

  譚斌微微一笑:「是,我全心全意等著陳總光臨,不知道陳總心裡還惦記著誰?」

  陳裕泰看她一眼,沒有說話。譚斌也就噤聲,不敢太過放肆。

  服務生進來遞上檀木奏摺式的功能表,譚斌把功能表倒轉,雙手轉呈給他,陳裕泰卻一揮手,「你來吧,簡單點兒,早吃完早回家。」

  譚斌聞言心涼了半截。他這個架勢顯然在應付。不過也難怪,這年月請人吃飯,已是一件最沒有吸引力的事情。她只好給自己打氣:反正今天的重點也不是吃飯,重點是想辦法哄得他高興。

  因為不瞭解他的口味喜好,譚斌瞄著菜單,不動聲色地點了兩個昂貴的招牌熱菜。但他對杯中物的喜好是有名的,尤其喜歡五糧液。譚斌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上了十五年的五糧液。55度,她這回打算捨命陪君子。深交不敢奢望,只希望今天能打開僵局,以後見面不再尷尬。

  涼菜先上來,為了活躍氣氛,譚斌搜腸刮肚,拼命回憶喝酒的段子湊趣。有美女在側,酒過三巡,陳裕泰明顯鬆弛下來。

  他問譚斌:「今天這飯局,是不是鴻門宴?我跟你說,甭提集采的事,咱們還能坐一會兒,提一個字,我立刻就走。」

  譚斌立刻賠笑:「陳總,您太讓我傷心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能有個機會跟您敘敘,可請了多少回,您一直拒絕,拒得我簡直沒了一點兒人生意義。今兒又這麼說,您這不成心打我臉嗎?」

  陳裕泰看看她粉白精緻的一張臉,總算笑了,「沒人捨得下手吧?」

  「這話說得就該罰酒。」譚斌似笑非笑睨著他,「您要真有憐香惜玉的心思,怎麼會一直推脫我?」

  陳裕泰見慣譚斌平日端莊的樣子,沒想到她離開辦公室尚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一件薄薄的黑色雞心領羊絨衫,把她的身形襯得凹凸有致,頸部一條細細的白金鏈搭在鎖骨上,日光燈下放射著冷冷的微光,眼風如酒,卻比杯中的酒液更加醉人。

  他在驚詫之下,難免七情上面。

  譚斌略低下頭,眼角餘光將他的表情掃盡,暗暗鬆口氣。畢竟做技術的人,掩飾功夫還是欠缺點火候,初見時他臉上的排斥之色已漸漸隱退。這就是做女Sales的好處了,對方腹誹再多,當面總不至過於難堪。

  譚斌拿起酒瓶,先為他斟滿杯子,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笑吟吟地問:「陳總您說,這杯酒,是該罰您呢還是罰我?」

  「還用問嗎?既然請我,總要有點兒誠意吧?」

  「原來您要的只是誠意。」譚斌笑,「誠意我有,多的是,只要您肯收。」

  「是嗎?那讓我看點實際的。」陳裕泰抱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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