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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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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現在去你那兒,方便嗎?」 譚斌終於聽出點兒不對勁來,「曉慧你哭了?出什麼事了?」 文曉慧沉默片刻,「到了再說行嗎?」 「行,你來吧。要我接你嗎?」 「不用,我開車過去。」電話掛了。 譚斌頗為詫異。印象裡文曉慧永遠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脾氣,她長得又好,從小就是男生沒事獻殷勤的對象,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無精打采的樣子。 等待的無聊中,她拿起電話又撥了一遍沈培的手機。依然是同樣的提示: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討厭!」譚斌嘀咕一聲,扔下手機去準備睡衣和被子。 門鈴一響,她撲過去開門,門外果然站著文曉慧。粗看上去她並沒有什麼不妥,黑白寬條紋的針織連身裙,照例短至膝蓋以上十釐米,七分高的細跟系帶涼鞋咯得咯得踩進來。 進門就直奔浴室,譚斌隔著門把睡衣毛巾護膚品一樣樣遞進去。猶自聽到文曉慧抱怨洗面奶的鹼性過大。 披著浴衣鑽進被子下面,她才迎著譚斌驚詫的目光,笑了一笑。 譚斌心中一凜,感覺害怕。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矛盾眼神,既漠然,又充滿了炙熱的決絕。 她剛要問問怎麼回事,文曉慧已經開口:「我和張偉光,掰了。」 「啊?」譚斌只發出一個短促的音階,沒敢胡亂接話。 張偉光是家房地產公司的副總,文曉慧的現任男友。譚斌的印象裡,這兩人半年前就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文曉慧說:「他另有人了,而且今天被我不小心堵在床上。」 「什麼?」譚斌差點被噎著,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沒聽錯。」文曉慧嘲謔地笑,「知道嗎?那女的才十九,胎毛都沒褪淨,還是大一的學生呢。」 譚斌緩過一口氣,「這是欺騙無知少女啊,他也不怕折了陽壽?」 「無知?你說那小丫頭?」文曉慧仰起頭笑,笑得眼淚順著臉頰簌簌流下來。 譚斌從床頭取過面巾盒塞她手裡。 文曉慧不停擦著眼淚,那眼淚卻像壞了閘的水龍頭,源源不斷地往下流。但她臉上仍然維持著笑意,聲音平靜得詭異。她說:「親愛的,你可真天真啊!現在的小孩兒,早不是咱們那會兒了。人在我面前,那叫一個鎮靜,我還沒說什麼,她已經一套一套把我教訓一頓……」 譚斌打斷她,按著她的手說,「曉慧,我有安眠藥,你先吃一片。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有話咱們明天再說。」 「我沒事兒,我睡得著。」文曉慧撥開她的手,「你知道那孩子說什麼嗎?她說,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愣沒把自己賣出去,憑什麼跟我爭?你根本爭不過我。」 她哈哈笑起來,秀美的五官幾乎扭曲。 「曉慧!曉慧!」譚斌心裡難過,抱住她的肩搖晃,「你甭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一看就沒什麼家教,你跟她生氣,那不是自貶身價嗎?」 文曉慧的笑聲卻越來越大,漸至歇斯底里,然後伏在譚斌的肩頭失聲痛哭。譚斌緊緊摟著她,無比心疼,卻又無從勸起,只能任她哭泣。能哭出來,就已經是痊癒的開始,她有過這樣的經驗。 文曉慧終於慢慢平靜,抹乾淨臉上的淚痕,呆望著自己的雙手,並不說話。 譚斌明白她的感受。說起張偉光這個人,她只見過一次,一直覺得不過爾爾,過於狂妄,也過於浮躁,是譚斌挺不待見的那種男人。不過她一向不喜歡干預別人的生活和選擇,尤其是密友的男友,更不適合隨意評價。但文曉慧幼兒園開始就顛倒眾生,男人堆裡所向披靡,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曉慧,你吃晚飯了嗎?」譚斌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曉慧茫然望著她,過一會兒搖搖頭。 譚斌從廚房端了杯熱牛奶回來,偷偷溶進去一片安眠藥。然後問:「還有挽回的餘地麼?」 「餘地?」文曉慧輕聲笑,「還能有什麼餘地?我扇了她一個耳光就走人了。」 「那張偉光呢?」 「丫就是一人渣,從頭到尾,沒敢說一句話。」 譚斌說不出話來,碰上這種男人,還能怎麼樣?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要說受過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完全做不出來。就算做得出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白白娛樂那對男女,日後變成別人親熱時的笑料。 只能自認倒霉,有多快走多快,有多遠走多遠,以後遇人更需擦亮雙眼。這個道理,想必閱人無數的文曉慧,比她更明白。 她蹲下來,握住文曉慧的手,說:「曉慧,我不想拿些場面話勸你,這上面你一直比我聰明,也比我明白。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句話,不要因為不再愛了你就恨他,我不是為他說話,因為否定他,就等於徹底否定你的過去,更不要為了這個不值得的男人,就完全否定你自己。他就是一男人,其他的什麼都不是,丫狗屁都不是!」 文曉慧又紅了雙眼,顫聲說:「我害怕,譚斌,我害怕從頭開始,我情願時間倒流,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譚斌再次抱住她:「我明白,我都明白。曉慧你忘了,我也是這麼過來的?答應我,什麼都別想,一直往前走,明年這時候再回頭,你會慶倖他放棄你,沒有在他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 文曉慧蒼白著臉抬起頭,忽然苦苦一笑,充滿自嘲的意味,「以前有很多人,我當他們是吃天鵝肉的蛤蟆,肆無忌憚地傷害,從來沒有想過,我也能有今天。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夜裡譚斌沒睡踏實,耳邊一直聽到文曉慧翻來覆去,似乎還有隱約的飲泣聲。她想爬起來看看,可是開了燈,卻見文曉慧一旁闔目而眠,呼吸平穩,沒有任何異樣。 她又倒回床上,懷疑自己已經是嚴重神經衰弱。折騰到兩三點,才覺得眼皮沉重,不知怎麼回事就一覺迷糊到了天亮。 文曉慧上班時間比譚斌早,所以起得更早,除了紅腫的雙眼,已看不出任何異樣。她神色平靜地刷牙沐浴化妝,再從衣櫥裡挑一套譚斌的職業裝換上。 兩人身材差不多,上班也都是所謂的正裝,但衣服一上身就看出區別來。譚斌的衣服在她身上像大了兩號,到處都有餘地。 文曉慧對著鏡子笑:「真難看。譚斌你會買衣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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