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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這時,楊壽山走進來,坐到尚鐵龍對面。兩個人沉默著,楊壽山遞過一支煙,給尚鐵龍點上。兩人無聲地抽完一支煙,楊壽山仰天長歎一口氣,起身慢慢下樓去了。

  楊壽山回到家,站到麥草面前,輕聲說:「麥草,我想好了,離就離吧。」麥草輕聲說:「不離了,過吧。」

  趙金鳳來到傳達室視窗,領取分廠的報紙,她看到薑德久和那個姑娘正在廠門口約會,不知為什麼,兩人激烈地爭吵起來。趙金鳳拿著報紙走了,走著走著,她回頭一看,薑德久正低頭跟著走。趙金鳳看著薑德久:「怎麼吵架了?」薑德久老實承認:「金鳳,其實她不是我的物件,是我的一個老鄉。我為了氣你,和她商量假裝搞物件,想演戲給你看。誰知道,演著演著,她來真格的了,提出來要和我結婚。她在老家有物件,想把人家蹬了。再說,我心裡裝的是你!根本就沒看上她!」

  趙金鳳舊話重提:「德久,這是不可能的,咱們真要一起過日子,你就會後悔!」薑德久冷笑:「趙金鳳同志,你是大勞模,見過毛主席,論身份地位,我沒法和你比。我現在才發現,你其實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非常殘忍的人、非常不通人性的人、非常庸俗的人、非常冷血動物的人,非常……反正是個很非常的人!」沒詞兒了。

  趙金鳳被激怒了:「到底是說山東快書的人,還有什麼髒水就儘管往我頭上潑,再多我也不在乎!」「金鳳,我那是髒水嗎?我那是正話反說!」薑德久說著掉下了眼淚。趙金鳳軟下來:「我真的是為你好,實話對你說,咱倆沒緣分!」說罷,抹著眼淚走了。

  該下班了,尚鐵龍還在辦公室看著鈴木加代留下的圖紙愣神兒,他的眼睛雖然看著圖紙,但那上面卻不斷地閃現出一個個銘心刻骨的畫面——他第一次與鈴木加代見面打嘴仗的畫面;他向鈴木加代作檢討的畫面;頭痛病發作,鈴木加代護理他的畫面;兩人醉酒在爐前演練穿插作業法的畫面;在照相館裡的畫面;鈴木加代撕扯他衣服的畫面……

  這時候,楊壽山托著一個紙包走進辦公室,他走過來,看了一眼圖紙,默然了。尚鐵龍問:「有事嗎?」楊壽山說:「我的朋友給我捎來兩隻溝幫子燒雞,給你一隻。」「放那兒吧。」「什麼人啊,也不說聲謝。」

  尚鐵龍回到家,吃飯時告訴金虎,飯盒裡有只燒雞,讓兒子吃了。金虎吃著雞,覺得真香,見爹不在身邊,就卸下兩個雞腿,把雞胸脯的肉撕下,躡手躡腳地走出家門,直奔一個小橋頭。他見小門兒正站在橋頭東張西望,急忙跑過來。原來兩個小傢伙在「約會」。兩個人坐在河邊上,扯得熱熱乎乎。金虎說:「門兒,看我帶來什麼好東西給你!」說著,把兩個雞大腿和雞胸脯肉從懷裡掏出來,「溝幫子燒雞,吃啊。」

  小門兒驚異地說:「你家也有這個?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也拿出兩個雞大腿和雞胸脯肉。「奇怪,怎麼咱們兩家今天都是溝幫子燒雞?」

  小門兒笑:「不用問,不是咱爸送給你爹的,就是你爹送給咱爸的。」像是在說繞口令。小門兒還給金虎帶來一盒髮蠟,這是她用撿玻璃廢鐵賣的錢買來的。她打開小盒,抱著金虎的頭好一頓塗抹,把金虎的頭抹得像塊牛屎似的。金虎問:「好看嗎?」小門兒欣賞著:「嗯,我看挺好的。」

  小門兒送給金虎這件上好的禮物,金虎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送給小門兒,覺得太沒面子,忙說:「門兒,你對我真好。我也想送件禮物給你,你喜歡什麼?」小門兒不客氣:「我做夢都想有雙拉帶皮鞋。」金虎點著頭:「行,你等著,會有的。」金虎氣宇軒昂地推門進家,尚鐵龍正在看報,頭也沒抬:「到哪兒撒野去了?」「到橋頭玩去了。」金虎見爹沒理他,故意咳嗽了一聲。尚鐵龍抬頭一看,差點沒樂死:「兒子,你的頭咋搞的?讓牛舌頭舔了?」金虎一撇嘴:「什麼眼神兒,我是打了頭油。」「頭油?哪兒來的?」「我在橋頭走,一邊走一邊踢石頭,一個圓圓的東西滾了老遠,我拿起來一看,這不是頭油嗎?就抹了抹頭,夠帥吧?」尚鐵龍笑:「可不是帥嘛,蒼蠅趴上去都會摔跟頭!」

  這時,薑德久來了,坐在尚鐵龍對面唉聲歎氣的,就是不說話。尚鐵龍皺眉道:「有話說話,我就煩悶嘴兒葫蘆。」薑德久說:「你說讓我怎麼辦吧?我什麼辦法都用了,金鳳就是不吐口兒。」

  尚鐵龍搖頭:「我看了,是你沒摸到她的命門。我給你出個主意?」薑德久忙說:「我知道你的鬼點子多,說吧,三十六計的哪一計?」「苦肉計。」尚鐵龍對姜德龍耳語幾句。薑德久一拍大腿:「好,今晚就行動!」

  夜晚,趙金鳳正用一隻手困難地洗著頭髮,薑德久推門而入,默默地看著趙金鳳的動作。他走到趙金鳳身後,替她揉搓著長長的秀髮。趙金鳳頭埋在臉盆裡問:「誰呀?」薑德久無語地繼續揉搓著。趙金鳳抬起頭來:「嚇我一跳,是你呀!這麼晚了,有事嗎?」

  薑德久給她擦著頭髮:「金鳳,我最後一次向你表達我的意願,咱們結婚吧。」趙金鳳還是老話:「德久,咱倆確實不合適,我自己照顧自己都困難,將來還能不能要孩子?這些情況你想過嗎?」「要孩子幹嗎,那多累呀,我最不喜歡小孩了。」

  趙金鳳又說:「就算是這樣,咱倆這樣走到一起,我覺得不平等,對你不平等!」「我聽明白了,你的心病在這裡。那好,我叫咱倆平等平等!」薑德久說罷,扭頭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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