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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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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部長嚴肅地說:「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鈴木加代愣了片刻,捂著臉跑出來。 尚鐵龍迎上去,鈴木加代抬起淚眼,看著尚鐵龍,一個人癡癡地走了。 鈴木加代抹著眼淚走出大樓,折返公司的楊壽山跳下自行車:「加代,你哭什麼?」「他們不批准,我和鐵龍結不了婚了……」楊壽山說:「我去找他們說理去!」他氣衝衝地推開組織部的門,摘下手套,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組織部長看著他:「謔,老楊,怎麼了?頭一次看你發這麼大的火,和誰?」楊壽山瞪眼:「和你!是你不批准尚鐵龍和加代結婚,對嗎?你們晚上都有老婆摟著睡覺,他尚鐵龍打了半輩子仗,立過多少功,到現在還打光棍兒,眼看要結婚了,你們為什麼不批准?」組織部長和藹耐心地解釋:「老楊,我們不是不批准,而是讓他慎重考慮。你不是黨員,可能不瞭解共產黨的組織紀律,按照組織原則,如果他實在想和加代結婚我們也攔不住,可是他必須面對兩個選擇,要麼放棄加代,要麼放棄黨籍。如果你是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楊壽山愣住了。 鈴木加代來到尚鐵龍家:「鐵龍,他們這麼說,一切我都理解,我們還有沒有力量挽回呀?」尚鐵龍甕聲甕氣:「恐怕很難,除非我不做共產黨員了,但我不可能做出這樣的選擇,請你理解我。你還是回到母親身邊吧,這對你我都好。」 鈴木加代在收拾著行囊,尚鐵龍提著一瓶酒和飯盒走進屋來,把酒菜擺在桌子上,輕輕地坐下來,深情地看著鈴木加代:「加代,歇歇吧。」鈴木加代轉過身,看著尚鐵龍,滿臉的淚水,如帶雨的梨花。尚鐵龍和鈴木加代開始默默地喝著酒,一杯接一杯,誰也不說話。兩個人越喝越來勁,搶著給對方倒,又搶著喝對方的酒,又爭奪著酒瓶子。兩人完全進入醉態,只是一個勁地笑著、喝著。 突然,鈴木加代繞到尚鐵龍的背後,一下子抱住他,急促地喘著氣:「鐵龍,上次我騙了你,現在我要回國了,我要真的給你……」說著就往臥室推尚鐵龍,她用的力量很大,竟然把尚鐵龍推了個趔趄。尚鐵龍似乎在猶豫,鈴木加代更加用力往臥室裡推他。鈴木加代終於把尚鐵龍推到床上,她喘息著,急切地扒著尚鐵龍的衣服。尚鐵龍撐拒、推搡她,要站起來,不料被鈴木加代打了一個耳光!鈴木加代又撲了上來,扒著他的衣服。尚鐵龍不再猶豫,決絕地推開鈴木加代,轉身走出屋子。麥草在樓下抱著新被子,看著尚鐵龍一步一步走下樓梯,低著頭,與自己擦身而過。樓上傳來鈴木加代撕心裂肺的哭聲…… 鈴木加代一夜沒有合眼,她就那麼坐著,回想著她與尚鐵龍的相識、相交、相助、相愛。她似乎覺得,這是一場夢,或者是一出人生的悲劇,戲演到這裡,再也演不下去了。 下雨了,雨滴打在鈴木加代的臉上,和她的淚水混在一起,漠糊了雙眼。鈴木加代在月臺上四處張望,希望能最後看一眼她最想看到的那個人,但是,她失望了。火車已經靠上月臺,大家爭先恐後登車。 這時,麥草拿著雨傘急匆匆跑到加代面前:「下雨了,忘記給你帶雨傘,拿著。」鈴木加代哽咽著:「嫂子,鐵龍他……」「別等他了,他不會讓你看到他。」 鈴木加代拉著麥草的手:「嫂子,這些年來,我始終在做一個夢,我相信好夢會成真,可是這個夢到底破滅了,我的心碎了……」說著泣不成聲。麥草安慰著她:「什麼都別說了,這就是命,你還年輕,要往前看。」 鈴木加代拿出一卷圖紙:「嫂子,這些圖紙是平爐改造的設計方案,我想親手交給他,可他到底還是沒來,你轉交給他吧。對了,還有這封信。」 鈴聲響過,列車啟動。火車在雨中慢慢駛出車站。鈴木加代從車窗探出身子,尋覓著尚鐵龍的身影。茫茫的煙雨中,鈴木加代的眼中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在車廂座位上,鈴木加代看著她和尚鐵龍的訂婚照,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面對照片,雙唇顫抖,像是對著照片上的她的心上人說話,傾訴著她給他的信中所表達的心聲: 鐵龍,我走了,我沒有勇氣去找你告別,我知道,你也沒有勇氣向我告別。這樣挺好,我們都不難過,不,我們更加難過。我要回日本了,中國和日本一海之隔,可是我們之間是多麼遙遠呀!今生今世,我們還能相見嗎?此時此刻,我多想再見你一面,可是車開了,它把我帶走了,也把你的心帶走了…… 這是發生在1954年的事情,就在這一年,滯留在鞍鋼的三百六十名日本冶金工程技術人員全部回國。當然,其中就有一個叫鈴木加代的姑娘。鈴木加代走了,也許是永遠地走了。 尚鐵龍失魂落魄地走進幸福大院,慢慢上樓,輕輕打開鈴木加代的門,走進去,沒有拉燈,獨自默默地坐著,淚水無聲地從臉腮滾落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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