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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鐵龍哈哈大笑:「你那玩意兒還挺硬的……哎,帶著香煙嗎?來一根,燎燎嘴。」楊壽山扔過來一盒香煙。

  尚鐵龍看了看:「哈哈,駱駝牌。」抽出幾支香煙,在左耳朵上夾幾支,又在右耳朵上夾幾支,尋思了一會兒,把香煙揣進自己兜裡,小心點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楊壽山伸手:「拿來呀。」「摳門兒,就不能說不要了?」尚鐵龍把香煙扔還。楊壽山接過香煙,抽出一支點燃:「還說我摳門兒,一包煙沒抽幾根,快光了。」

  尚鐵龍笑:「哎,姓楊的,那年打四平的時候,我在帽兒山像攆兔子一樣追你,你的鞋都跑掉了,褲子也掉了半截,當時你從兜裡掉出來的香煙就是這駱駝牌的,我抽了兩口,神仙一樣,要不是你那包香煙,我抬手就把你半個腦袋削掉了。」楊壽山也笑:「那一仗,要不是我們的支援部隊臨陣脫逃,還不知誰掉腦袋呢。」

  尚鐵龍大嘴一咧:「你們打算怎麼投降?」楊壽山眉頭一皺:「我們是起義。我們團長說了,天一大亮就把隊伍帶過來,就在這兒繳械,你們不許打罵,我瞭解你們的政策。」

  「那就說定了!」尚鐵龍摘下水壺,「要是爺們兒就不許使詐,你敢和我飲酒為誓嗎?」「有什麼不敢的?」楊壽山接過水壺,喝了一口酒,「我要是違約,爛掉襠裡的傢伙!」

  「我要是不守信,下一仗就吃槍子兒。好了,回去準備吧。」尚鐵龍把楊壽山的軍帽拽斜了,「明天投降的時候……」「我們是起義!」「對,起義,帽子都要這樣戴!我們好認!」尚鐵龍哼著軍歌轉身走去。

  突然,槍聲響了,尚鐵龍一個趔趄站住,他慢慢回過頭,望著楊壽山,緊接著他胸部頭部又挨了兩顆子彈。他高聲叫駡:「狗娘養的楊壽山,我這輩子和你沒完!」罵著順手朝楊壽山打了一槍,然後慢慢倒下去。楊壽山褲襠冒煙了,他捂著褲襠,也慢慢地倒下去。山東連發瘋一樣向敵人撲去,敵人舉著白旗走出白樓。

  戰鬥結束,戰士們含淚把尚鐵龍從擔架上抬下來,準備埋到郊外的土坑裡。

  魏得牛哭著:「指導員,連長不能就這麼埋了,好賴也得有口棺材呀!」指導員歎口氣:「是該有口棺材,可到哪兒找去啊!」

  這時,大道上一隊送葬的人抬著一口棺材走來,一些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跟在後邊。

  指導員看到送葬的是清一色的男人,覺得有問題,就帶著戰士們走過去看。指導員圍著棺材察看,發現棺材大得出奇,就讓戰士把棺材打開看看。戰士們打開棺材一看,裡面沒有死人,裝滿了槍。

  喪主「撲通」一聲跪倒:「長官饒命!」指導員冷笑道:「給我玩這一套!把這些人帶到俘虜營!」戰士們把喪主一夥人押走。

  戰士們把尚鐵龍裝進棺材。魏得牛流著眼淚:「指導員,連長生前最喜歡這支衝鋒槍,讓他帶著去吧。」指導員點頭應允。戰士們把尚鐵龍和他那支心愛的衝鋒槍一起埋了,立了塊木牌:山東英雄連連長尚鐵龍之墓。尚鐵龍犧牲了,團裡向他的家屬發了陣亡通知書。

  荒野上,紅日高照。一些支前人員和戰士在掩埋陣亡的戰士。突然,尚鐵龍的墳丘上響起沉悶的槍聲,緊接著就是一梭子,墳丘上冒出煙霧,黃土嘩啦啦滾落下來。正在掩埋陣亡戰士的人們急切地跑到有動靜的新墳前,挖開墳丘,掀開棺材蓋,尚鐵龍正睜眼看著大夥!他一陣劇咳之後,又昏厥過去。大夥七手八腳把尚鐵龍從棺材裡抬出來,送往野戰醫院。

  在醫院的病床上,尚鐵龍緩緩睜開眼睛,掙扎著要坐起來,他大喊:「楊壽山你個王八蛋,我抓到你,要剁了你,吃了你!」說著說著又昏過去。醫生對衛生員說:「你們連長這是暫時休克,不要緊。他中了三槍,身上的兩槍問題不大,頭上那一槍,子彈現在不敢取出來,將來可能會留下頭痛後遺症。幸虧打他的是衝鋒槍,距離又遠,不然就沒命了。」

  山東蓬萊尚家莊海邊,尚鐵龍的妻子韓麥草領著兒子金虎正在海邊趕海。麥草長得瘦弱,但很幹練,一張嘴不小。

  村幹部曹大叔氣喘吁吁地跑來,送來尚鐵龍的陣亡通知書。麥草顫抖著雙手接過通知書,淚水嘩嘩地流下臉頰。她輕聲說:「鐵龍,你這個王八蛋,你說過,你不能死,打完仗你要回家,你要摟著老婆兒子過日子,你不夠意思啊……」她帶著兒子面對大海,朝東北方向跪下,「鐵龍,你死了也不能當流浪鬼,俺要帶著孩子把你搬回家!」

  麥草帶著金虎坐火車到鞍山,要把尚鐵龍搬回家。金虎問:「娘,咱們能找到爹嗎?」麥草輕聲而又肯定地說:「咱一定要找到你爹,俺和你爹成親才三年,那時候他在青島德國人開的鋼廠幹活,有一回,他惹了事兒,把德國人打了,他跑回家,收拾了兩件衣裳,撂下咱娘兒倆跟著共產黨的隊伍走了,一走就是十多年,你都忘了你爹的模樣了吧?」

  金虎點點頭:「我影影綽綽記得爹是大高個,方臉,大嘴叉子。」麥草一笑:「我和你爹都是大嘴叉子。咱說什麼也要把你爹的屍骨找回來,埋到你爺爺奶奶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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