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連(31)_張強

三十一

　　「我坐不住！」江崇義說著又在屋子裡打轉，「這個孟黑子，這個孟黑子，我說了他多少次，就是改不了他那急脾氣，這回好了，連小命兒也搭進去了！」「就是嘛，成天就知道惹禍，這下好了，把日本人給打死了，看他以後還怎麼闖禍。」王直火上澆油。

　　江崇義瞪了一眼王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你平常不是手眼通天嗎？現在怎麼沒轍了？」王直連忙解釋：「我這不是著急，想不出辦法嘛！再說了，我再有路子也通不到山田大佐那兒啊！」

　　江崇義突然眼圈發紅，哽咽起來：「黑子要是死在日本人手上，我這個當大哥的今後還有什麼顏面面對眾弟兄啊！」「大哥，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可這事……」王直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卻想到把難題甩給林奉天，「老三，別悶著不說話，你有什麼辦法？」「對，老三你說！」江崇義也唯有指望林奉天了。

　　林奉天看著二人，斬釘截鐵地說道：「大哥，我們應當和日本人當面進行交涉，讓他們把孟剛和幾個戰士放回來。」

　　「老三你可真會說話，當面交涉？怎麼交涉？孟黑子把日本人給打死了，人家能放過他嗎？」王直一聽要跟日本人交涉，著急地插個嘴，倒把江崇義惹急了，呵斥道：「行了！讓老三把話說完！」

　　林奉天繼續說：「孟剛打死日本人不假，但事情的起因是因為日本便衣硬闖哨卡、拒絕檢查，孟剛開槍是哨兵的職責所在，要說有錯，也應該是日本人有錯在先。」江崇義想了想：「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日本人肯聽嗎？」

　　林奉天站了起來：「如果不聽，我們就集合三連全體戰士，跟日本人當面鑼對面鼓地要人，讓鬼子看看，三連不是孬種。」

　　「這不是明著和日本人對著幹嘛，萬一把日本人逼急了怎麼辦？」江崇義不由擔憂。王直也連聲附和：「大哥說得對，如今九台城是日本人的天下，跟日本人作對，沒好果子吃。」

　　林奉天說：「天塌下來大家一塊兒頂！大哥忘了您是怎麼救我的？只要擰成一股繩，日本人不敢把三連怎麼樣！」江崇義還是很猶豫：「可是，萬一日本人翻了臉怎麼辦？」

　　林奉天擲地有聲地說：「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救出孟剛，反出九台城！」

　　江崇義大驚：「不行，不行，太冒險了，絕對不行。」林奉天苦勸：「大哥，現在可是我們洗刷恥辱的最好機會，不能猶豫了。」江崇義堅決反對：「不行，我是大哥，我必須為三連的全體弟兄負責，我不能拿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險。」「大哥……」「好啦，別說了！」江崇義揮揮手，話題就此結束。

　　陽光懶洋洋地照下來，三連戰士們有氣無力地蹲在營房外的牆根下曬太陽，明晃晃的陽光照著戰士們一張張滄桑滿布的臉。李松打著盹兒，朱大生、劉金鎖、馬金寶一夥人圍在門外閒聊。

　　「金鎖，你遇事冷靜，你說孟黑子他們幾個能回來嗎？」朱大生擔心地問劉金鎖。劉金鎖想了半天，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事啊……懸！」朱大生一聽就來氣：「你他娘真是個『喪門星』！去去去，念你娘的阿彌陀佛去！」

　　「阿彌陀佛！頭上三尺有神明，對佛祖不敬小心遭報應。」劉金鎖順著他的話故意逗他。朱大生更生氣了：「去你娘的阿彌陀佛，老子豬也宰了、人也殺過，報應在哪兒呢？」劉金鎖不緊不慢：「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子就這麼說了，大不了下輩子轉世投胎到豬圈裡，被人宰也認了。」「你這人怎麼不聽勸……」看著劉金鎖也上火了，宋曉丹拉了他一把，低聲說：「金鎖哥，他就是一混人，別和他……」沒想到一句話剛說半句就讓朱大生聽見了，朱大生一把揪住宋曉丹：「小兔崽子，你他娘的說什麼？」宋曉丹一下慌了，話也結巴起來：「我……我……」

　　兩人正撕扯著，霍爺慌裡慌張地大喊著「壞了壞了」跑過來。

　　「老爺子，你嘟囔什麼呢？什麼壞了壞了？」馬金寶嘴快，先問道。朱大生也放開宋曉丹：「老爺子，鬼子不是抓差讓你做小雞燉蘑菇嗎？怎麼跑回來了？」

　　霍爺不搭理他們，反問道：「連長他們呢？」看看連長不在，霍爺轉身要走，朱大生攔腰抱住霍爺道：「快說，不說別想走！」霍爺急了：「哎呀，鬼子後天一大早要槍斃孟黑子他們，快放開我！」

　　「啊？！」眾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正在打盹的李松也跳了起來。有人不相信地說：「老爺子，你別謊報軍情！」

　　「沒工夫跟你們扯淡，我找連長去！」霍爺說著，扒拉開眾人跑進了營房。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也都跟著跑進了營房。

　　霍爺剛向江崇義彙報完。江崇義不相信地一把拉住霍爺：「霍爺，你聽清楚了？」

　　「千真萬確！我親耳聽鬼子翻譯官說的，說孟剛打死皇軍、破壞中日親善，後天一大早就要執行槍決，殺一儆百，還說一個都不准請假，都得陪法場！」霍爺說得確定無疑，三連戰士全體譁然，紛紛鼓噪起來：「大哥，怎麼辦，怎麼辦？」

　　大哥也毫無主意，急得在屋子中間打轉：「我說對了吧，我說對了吧？這可怎麼辦？」

　　朱大生脾氣最是狂野，搶先喊叫起來：「爺們兒不受這窩囊氣了！弟兄們，跟鬼子拼了！」馬金寶等人也跟著喊起來：「對！跟鬼子拼了！」

　　大家亂作一團，老二王直著急地出來壓場面：「幹什麼？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大哥？」

　　林奉天突然分開眾人，站在江崇義面前：「時間不等人，大哥對不住了，今天我就帶頭造一回反。弟兄們，是爺們兒的跟我走，找鬼子要人去！」

　　朱大生、李松、馬金寶、劉金鎖、霍爺等戰士紛紛抄起傢伙，群情激憤地跟著林奉天往出走：「走，找鬼子要人去！」

　　江崇義著急地喊：「站住，不能去！老三，不准去，都給我站住！」王直伸著兩隻手攔也攔不住，也跟著大喊：「站住，都站住！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大哥？」

　　大家頭也不回，紛紛跟著林奉天出門。江崇義急了，拔出手槍，對著房梁放了一槍：「都給我站住！」

　　槍聲一響，大家都愣了。大哥江崇義一向義氣凜然、不怒自威，很少在眾人面前這樣發火，大家在驚愕中一下安靜下來。

　　江崇義鐵青著臉盯著林奉天等人：「你們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聽我的！我江崇義向你們保證，一定會想辦法救回弟兄們。」王直也趁機勸解道：「好啦，好啦，大哥都說了，一定會想辦法救回孟剛等弟兄，大哥的話你們總該相信吧？大家都散散，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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