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蓋世太保槍口下的中國女人 | 上頁 下頁


  德軍總部設在布魯塞爾南郊的一座塞內弗城堡裡。這本是一座私人豪宅,德國人侵之後,占為己有,變成了德軍總部。

  這座古老的城堡周圍,築有高高的鐵柵欄安有電網、炮樓,室內設有通往城堡外的地下通道,有德國兵日夜巡邏。霍夫曼就在這座森嚴壁壘的城堡裡辦公、接待外國使節及比利時的文武官員。

  在胡里昂的帶領下,經過四五道崗的搜身檢查,左拐右拐,金玲才走進了迷宮般的豪宅——原猶太銀行家的城堡。這裡豪華。氣派,自不必說了。室內所有的陳設佈置,無不顯示出猶太富豪與德國權勢的相容,流光溢彩的吊燈,鍍金鍍銀的精雕傢俱,價值連城的古玩和世界名畫,連壁爐都是一件精美的鍍金藝術品。此刻,從窗前一台白色三角鋼琴裡正傳來貝多芬優美的《歡樂頌》。如果不是牆上掛著希特勒的畫像,金玲還以為走進了一個富豪之家呢。

  「哦,小金玲,終於把你盼來了!『相見時難別亦難』,這可是你教我的詩句啊!」霍夫曼忙從鋼琴前站起來,上前與金玲熱情地握手,完全沒有了將軍的高傲與威嚴,「我像當年一樣叫你小金玲,你不會介意吧?」

  「不但不介意,而且非常高興。」金玲微笑道。

  「請喝茶,這是你父親送給我的茶具。」兩人落座之後,霍夫曼指著茶几上的一套紫砂茶具,又舉了舉手中的木雕煙斗,笑道:「瞧,這是你哥哥送給我的。」

  「啊,您把我家送給您的一點兒禮物都搬來了?」金玲微笑道。

  「不,還有最重要的。」霍夫曼起身拿起鋼琴上的兩幅鑲著鏡框的照片,遞給金玲一幅,「先看看這張,這是我的一家三口。」

  照片上,霍夫曼與氣質高雅的夫人並肩而立,一個英俊的少年親切地摟著父母的肩膀,一家三口開心地笑著,周圍都是盛開的鮮花。

  金玲笑道:「好漂亮的夫人啊!兒子長得也這麼英俊,他們現在……」

  「啊,都在柏林。」霍夫曼說。

  「為什麼不來布魯塞爾?」

  「他們不願意來。你再看這張。」

  金玲接過另一張照片,不禁驚訝地叫了起來:「啊,您把這張照片也帶來了?」

  那是一張發黃的老照片。身穿長袍馬褂的中國老紳士與妻子雙手搭膝,與西裝革履的霍夫曼並排坐在前排椅子上,他們身後站著身著國民黨將軍服的金玲大哥金悅誠,以及梳著齊耳短髮、穿著鑲邊小褂的少女時代的金玲。

  「看來,您還沒有忘記我們家啊!」金玲笑說著。

  「嗨,我怎麼能忘記得了啊!」霍夫曼感慨萬千地長歎一聲,一幕幕刻骨銘心的往事立刻在他眼前浮現出來……

  1934年初夏的一天傍晚,幾個國民黨官兵抬著一個受傷的外國人,匆匆走進了金家古色古香、掛有「浩然正氣」燙金牌匾的客廳。傷者便是蔣介石從德國請來的軍事顧問馮·勃藍道夫·霍夫曼將軍。

  這時,醫道精深的金卓炎老先生,身著長袍馬褂,坐在紫檀桌前若無其事地叼著大煙袋,對抬進來的傷者卻視而不見。這可急壞了霍夫曼的翻譯官金悅誠少將,他幾次湊近父親悄聲催促,金老先生才慢騰騰地來到傷者面前,檢查一下傷情,又邁著方步回到紫檀桌前坐下,拿起狼毫筆開起藥方。

  「父親,您看……怎麼樣?」金悅誠急忙悄聲問父親。

  「什麼怎麼樣?」老先生大為不悅地盯著兒子。

  「霍夫曼將軍的傷情?」

  老先生冷冷地回兒子一句:「非常嚴重!」

  「那你……」

  「只能盡力而為!」

  金悅誠將軍心急如焚,幾次張口想說什麼又猶豫了,最後才開口道:「父親,霍夫曼將軍是德國派來的軍事顧問,剛才委座親自打來電話,命令我一定……」

  一聽這話,老先生更為不悅,把手中的狼毫筆「啪」地一摔,冷眼盯著兒子,厲聲道:「你們委座的命令只對你們軍人有用,對我這個老頭子毫無用處!你馬上把人給我抬走!」說完,拂袖而去。

  「父親,您不能見死不救啊!」金悅誠急忙喊父親。

  聽到這話,已經走到門口的金老先生回過頭來,憤怒地盯著兒子,厲聲道:「哼,我誰都可以救,就是不救洋人!我告訴你悅誠,你們可以忘記,可我永遠忘不了洋鬼子給中國人帶來的那場掠奪性的災難!也許這個德國軍官的老子就是八國聯軍的一員,哼!」說完,老先生起身就要離去。

  這時,霍夫曼忽然說出幾句不太連貫的中國話:「老先生說得對……我父親是八國聯軍的一員……我向他老人家道歉……」

  正要邁出門的金老先生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狐疑地盯著霍夫曼,只見他艱難地睜開腫脹的眼睛,沖老先生點了點頭,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代我父親向您謝罪……向中國人謝罪……」

  金銳減曾帶著霍夫曼去北京參觀過圓明園的遺址,向霍夫曼詳細地介紹過八國聯軍人侵北京、焚燒掠奪圓明園的情況,所以霍夫曼才說出了這番話。

  霍夫曼被安排在金玲臥室隔壁的客房裡。這裡典雅、清靜,竹簾,籐椅,擺著寬大的紫檀傢俱。霍夫曼雙腿打著夾板,頭上、胳膊上都纏著紗布,整個人被裹得像粽子似的,一動不能動地躺在床上。

  江南的夏天酷熱無比,儘管兩個士兵畢恭畢敬地立在床頭,分秒不停地給霍夫曼扇著蒲扇,可他仍然煩躁不安,沖士兵大發脾氣:「都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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