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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副書記楊紀甯愣了片刻,輕輕拍了拍汪思繼的發顫的胳膊,很謹慎地勸說道,「汪書記,你千萬不要衝動呀,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冷靜對待……」「現在還冷靜得下來!」汪思繼一點兒也沒給楊紀寧面子,「你看看都亂成什麼了!夏中民一天一夜在沙石場都沒有回來,人家是在堅持工作,形象多好呀!是我在這兒主持黨代會的所有日常工作,出了這麼大亂子你讓我怎麼跟上面交代!又怎麼給與會代表交代!我能把這件事推給陳正祥嗎?推給夏中民嗎?魏瑜現在就在嶝江!你們清楚不清楚!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僅僅就是丟人敗興嗎?」大會秘書處的負責人這時說道,「汪書記,你不用生氣,我看今天這件事極不正常,肯定有人在幕後操縱,這是嚴重的政治事件……」「純粹屁話!」汪思繼幾乎是在罵娘了,「好幾千工人上街請願,這操縱得了嗎?你能操縱得了,還是我能操縱得了!政治事件?說得輕巧,你們也來給我操縱一個試試!你們不是說會有大批工人上街要求嚴肅處理夏中民嗎?大批工人都去了哪兒啦!啊?說呀!怎麼都成啞巴啦!」公安局副局長這時說道,「汪書記,事情確實來得太突然了,我們根本就沒想到。今天又是大會的報到日,警力大都到各個市區維持秩序去了,另有一部分警力仍在查找齊曉昶和劉衛革,再加上又是下班高峰,臨時抽調警力,實在來不及了。還有,會議駐地的警力雖然不少,但由於目前的情況特殊,那麼多記者在場,北京,省裡,還有昊州方面的調查組也肯定都在關注,我們根本不好行動……」「看來你什麼都清楚呀!」汪思繼痛心地說道,「你們也知道嶝江現在有大批記者,也知道有好幾個調查組在嶝江,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就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太突然?幾千工人哪,又不是一個單位,事先居然會一點兒不知情?齊曉昶和劉衛革,一個党代會代表,一個人代會代表,失蹤這麼多天了,怎麼還沒有一點兒音信?這都是多重大的案件!養你們這麼多公安究竟有什麼用……好啦,現在說什麼也晚啦,我現在給你們最後再說一次,這次黨代會是個非常關鍵、非常關鍵的會議,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太重要了!你們懂不懂我這話什麼意思?因為是自己人我才這麼給你們發脾氣,要是這次會議開砸了,我現在就把醜話說到前面,到時候咱們就一起完蛋!好啦,拜託啦,就算我求你們啦!你們搞公安搞保衛的,不管用什麼辦法,抓也好,哄也好,騙也好,給人家磕頭許願也好,一定要讓那些工人儘快撤走!一分鐘也不能再在這裡多呆!你們搞新聞搞宣傳的,一定要阻止那些別有用意的人跟那些記者瞎叨叨!對那些已經進行過採訪的記者一定要想盡辦法做工作,要做大量的,細緻的,艱苦的工作!第一不能讓他們隨便發搞,即使發搞,也絕不能在這兩天發稿!哪怕推遲一天也行……」……

  數以千計的工人把党代會駐會賓館門口堵得水泄不通,上百名公安和保安人員死守著大門。一個工人報的記者高高地舉著答錄機正在採訪著,看上去這是一個年齡不太大,但卻非常老道的記者。此時此刻,他幾乎是在連珠炮似的進行密集採訪:

  記者,「你是哪兒的工人?」工人,「俺是河南的民工,俺要給你們反映問題。」記者,「你就直接說吧,夏中民是個什麼樣的市長?」工人,「俺在嶝江幹了三年了,在全國幹了好多地方,還從來沒見過夏中民這樣的好市長!」記者,「怎麼好法,說說看。」工人,「待俺們民工就像親人一樣,去年俺們十三個民工患了重流感,他聽說後,親自送俺們去醫院,讓最好的大夫給俺們看病。打點滴的時候,親自守在那裡,讓醫院一定要用最好的藥。後來他又讓俺們的媳婦來看我們,等俺們病好了,他讓市政府派了一輛大麵包,讓俺們的媳婦都坐上車,在嶝江整整轉了一天。這樣的市長,怎麼會侮辱俺們工人,那報紙上寫的文章,俺們死也不會相信。」……

  記者,「你呢?哪兒的?」工人,「俺也是河南的,俺在嶝江剛剛幹了三個月。說實話,俺出來打工十幾年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夏中民這樣的市長。什麼架子也沒有,餓了就跟俺們一起吃,拿起什麼吃什麼,要是覺得味道不對了,就跟事務長幹仗,非要讓事務長給俺們認錯不可。每天上午五點多就起來了,第一個到的地方准是俺們工地,夜裡常常是深夜十二點多了,還要過來看看俺們。跟俺們聊天,跟俺們逗樂。三月份剛來的那幾天,天氣突然下起了連陰雨,把俺們凍得直哆嗦。他到我們住的工棚裡看了看,又潮又冷,被子都能擰出水來,於是他就給附近的一家市委招待所打電話,非要讓我們民工都住進去不可。那家招待所的經理不情願,他當著俺們的面就發了脾氣,說你那招待所反正也沒人住,讓民工們住進去暖和兩天,沒病沒災的多給咱們嶝江蓋幾棟大樓,不等於給嶝江的老百姓積了陰德了?後來俺們工地上二百多民工都住進了招待所,都洗了熱水澡。這些年,誰拿俺們這些民工當人看過?這樣的房間,俺一輩子進都沒進來過。你想想,俺們這些民工,渾身上下哪有乾淨的時候?平時住在街旁還有人嫌俺們又髒又臭,路過俺們的工棚時,還要捂著鼻子跑,夏市長讓俺們這樣的人住人家的高級賓館那行嗎?當時大家死活都不肯,直至夏書記發了脾氣,我們才只好答應了,那一晚,俺們二百多人都一邊洗一邊哭。這麼好的夏市長,俺真的不明白,嶝江為什麼還有人要害他……」……

  記者,「你年齡不小了呀,哪兒的?」工人,「我就是嶝江的,城建公司的。」記者,「說吧。」工人,「我當然要說,就是你們不來,我要找你們去說。那是什麼狗屁文章!那個叫吳青輝的,他是工人嗎?他什麼時候當過工人?我實話告訴你,這個吳青輝是叫夏市長免了職的規劃院的頭頭,好吃懶做,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會給自己撈好處。規劃院養了那麼多人,全是他的親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你可以問問他,他在嶝江都給嶝江的老百姓幹過什麼?那年他搞征地拆遷,故意壓低價格,住戶們不答應,他就讓人半夜裡強行拆除,當時有幾個老人都還睡在房子裡,差點沒讓鏟土機鏟死!後來他卻說,他們拆錯了,不是有意的。夏市長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你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幹部!這樣草菅人命,糟蹋老百姓,還算是個人嗎?身上還有人味嗎?」記者,「後來呢?」工人,「夏市長那時候只是個副書記,吳青輝要沒有後臺,他敢這麼幹嗎?後來不降反升,提拔成什麼院長啦!讓我說,我們嶝江的事情,其實你都用不著在這裡採訪,隨便在街上拉個人,誰好誰壞,都能給你說清楚!這個吳青輝在規劃院當頭頭,什麼時候把我們工人當人看過?現在卻自己說他自己是工人!那是誣衊我們工人!糟蹋我們工人!他這麼說,才真正是侮辱了我們工人!我們工人裡面怎麼會有他這樣的東西!我的名字叫張繼發,你就把我的名字登出來,就是面對面我也敢罵他,誰要跟夏市長作對,我們一輩子都饒不了他……」……

  記者,「讓這位元女同志先說,你是哪兒的?」女工,「我是下崗工人。」記者,「下崗工人?下崗工人也要為夏中民說話嗎?」女工,「是!我們幾個都是下崗工人,但我們都要為夏書記說話。夏書記是個好書記,我們覺得他靠得住,現在能靠得住的領導越來越少啦!」記者,「你們下崗多久了?」女工,「兩年多了,但我們能等,也願意等,只要夏書記在,我們就有盼頭,就有希望。」記者,「你們在夏書記身上看到了什麼希望?」女人,「他對我們工人真心實意,他真的在為我們著想,在為我們想辦法。」記者,「說具體的。」女工,「具體還要多說嗎,是好是壞,誰肚子裡沒有一本帳!你就說她吧,她叫吳愛花,那天在市場上擺攤賣雞蛋,幾個市容辦的人過來了,嫌她擺的地方不對,沒說了幾句,就把她的雞蛋籃子踢翻了。後來就有人把這件事反映到電視臺市長對話節目裡去了,夏市長那天晚上專門把吳愛花請到了電視臺,當著全市人民的面,讓那幾個市容辦的人給吳愛花賠禮道歉。夏市長眼睛紅紅地對那幾個市容辦的人說,她是下崗工人,兩年都沒工作,但她沒有上街,沒有請願,沒有搞打砸搶,她不就是賣雞蛋嗎?賣雞蛋一天能掙幾個錢,你們知道不知道?你們好好想想,她賣的是雞蛋,那雞蛋是能踢的東西嗎?雞蛋能踢嗎……」記者,「別哭,別哭,慢慢說,說清楚。」女工,「……那天晚上看電視,夏市長哭了,我們全家人也都哭了,我們看得出來,夏市長真的是對我們工人好,真的替我們著急。有夏市長這樣的領導,我們心裡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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