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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想來想去,他覺得似乎都不是。孩子的事情算什麼!如果真有其事,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他相信這件事的最終責任絕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別人想方設法地把孩子牽扯進去,無非就是想用孩子來拴住他,來拴住他這個當爹的市委書記兼市長!既然如此,再包庇孩子其實才是真的害了他!

  黨代會、人代會要說沒負擔是假話,但要說負擔重得甚至想盼著讓夏中民離開嶝江,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只要防住一些人暗中串連,私下活動,一般來說絕不會出什麼大問題。退一萬步說,即使出問題,那恰恰從另一個方面告訴昊州,告訴省委,嶝江是個老大難,在這裡工作絕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如果夏中民這次市長落選,那他就馬上給省委市委打報告,讓夏中民直接升書記!儘管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生夏中民的氣,但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嶝江的未來只能靠夏中民這樣的人!

  如果夏中民順順利利地當選為市長,他還會難在哪裡?夏中民的常務副市長,事實上幹的不早就是市長的事情?可反過來看,其實對汪思繼不也一樣?在市委這一塊,不也是他掛書記之名為虛,汪思繼行書記之實是真?再說得難聽點,同夏中民相比,汪思繼更沒有把他這個市委書記放在眼裡!

  沒有了夏中民,像他這種幹法,用不了多久,老百姓的怒吼和聲討,就會彙聚成十二級颶風下的滔天大浪,頃刻間就會把他打入萬丈深淵。

  對!不是把夏中民調走,而是把自己調走!既然昊州市委都研究過了,夏中民可以直接調任貢城區區委書記,又為什麼不可以直接擔任嶝江市委書記!

  好!就這麼辦,一定這麼辦!

  對自己來說,這才是最好,最穩妥,最得人心,最能讓他的靈魂得到安寧,于國于家于党於民都能讓他心安理得的抉擇!

  剛想到這裡,陳正祥身邊的電話突然響了。

  「陳書記嗎?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長文興宇。」電話裡的聲音急促而猶豫。「是這樣,昨天我們不是抓了一個嫌疑犯嗎?這個嫌疑犯究竟該關在什麼地方,我們現在真的是定不下來呀!」

  「哪個嫌疑犯?」陳正祥一時聽不明白。

  「就是聯合調查組那個縱火案的嫌疑犯——那個開發區的楊肖貴。」

  「……楊肖貴怎麼了?」陳正祥越來越聽不明白,「不是已經給抓起來了嗎?」

  「抓起來是抓起來了,可是,把他關在什麼地方……現在還是定不下來嘛!」文興宇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你能不能給我說清楚點?什麼抓是抓,關是關的?抓住了,難道還沒關起來?那抓到哪兒去了?」陳正祥終於有些生氣地說道。

  文興宇話音裡似乎都帶出了哭腔,「咱們嶝江市區十二個派出所,哪個派出所也不接受,他們都說不在他們轄區?」

  「那就羈押在你們市局吧。」陳正祥口氣終於緩和了下來。

  「陳書記,就是局長讓我找你的呀!」文興宇看樣子也只能實話實說了,「楊肖貴這樣的犯人你也知道,那是老書記劉石貝的鐵杆,還有汪思繼書記的兒子,楊紀甯書記的妹夫,他們都在一起做生意,派出所的人哪敢審這樣的人呀。就是像爺爺一樣地招呼著,還怕人家不滿意呢。稍有疏漏讓人家記恨了你,你說你在嶝江還幹不幹,立不立足了?

  陳正祥久久地愣在了那裡!簡直是天下奇聞!自他當領導幹部以來,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良久,文興宇問道,「陳書記,你說話呀?」

  「你是主管局長,你說吧,你給我出個主意,你說現在該怎麼辦?」陳正祥腦子裡似乎是一片空白,因為他根本沒想到竟然會釀出這樣一個事端。」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但就看你同意不同意了。」文興宇謹小慎微地說道,「把楊肖貴羈押到開發區派出所去,我想,他們那兒肯定願意接受……」

  文興宇的話還沒說完,陳正祥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咆哮了起來,好多好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這樣暴怒過,「文興宇!你這個混蛋!楊肖貴究竟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來這兒哄我!你要是敢把楊肖貴羈押到開發區派出所去,我今天晚上就讓紀檢委查處你!豁出我這個書記不幹了,也要把你這個副局長先擼下來!讓你的局長十分鐘內給我回電話!他媽的,簡直腐敗透頂!你們這幫狗東西!狗!一群狗!」

  沒等文興宇再說什麼,陳正祥啪地一聲摔斷了電話,然後像打擺子一樣僵在那裡渾身打顫。

  包間裡就剩了他們兩個人。良久,汪思繼終於說了一聲,「澠雲呀,你也別瞞我了,我知道你寫了一個大稿子。看著咱們這麼多年的關係,你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放你一馬?」吳澠雲一臉的冷峻,「我都寫了什麼,說出來聽聽?」

  汪思繼頓時呆在了那裡,也許他根本沒想到吳澠雲突然會換這樣一副表情。「澠雲,別這樣好不好。你寫了什麼還用我說嗎?不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你幹的這些事,我怎麼知道的?你告訴過我?」吳澠雲說到這裡,自顧自地又往自己的酒杯裡倒了一杯,「怎麼了,怕了?那個姓齊的呢?你剛剛提拔起來的辦公室主任?」

  汪思繼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澠雲呀,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怎麼是我剛剛提拔起來的辦公室主任?一個副處級幹部,我一個副書記,說提拔就能提拔了嗎?」

  「那嶝江市這次一次性提拔近四百幹部,跟你都沒關係了?」吳澠雲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樣,你還要讓我放你一馬,放你什麼?」

  汪思繼此時早已沒了平時的威風和氣度。「你說說,在嶝江這個地方,市、區、鎮幾大塊,哪個不算是一路諸侯,哪個沒有自己的關係和背景?別看一個不顯眼的科級幹部,天知道突然就能給你搬出一個省級、部級的關係來。澠雲呀,如果我現在不是這個副書記了,我馬上就給你把那些方方面面的條子都給你拿出來,就這麼一次提拔,別說電話了,光那些條子就能給你滿滿地裝一麻袋。」

  「那你還擔心什麼?你把那一麻袋條子交出去不就完了?」說到這裡,吳澠雲又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杯酒。

  看著吳澠雲的樣子,汪思繼幾乎被嚇呆了,「澠雲,你是不是鐵了心了,非要把我整倒不可?」

  「汪思繼書記,你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咱們現在到底是誰整誰呀?我不過是在履行我的職責,怎麼就鐵了心了?」吳澠雲慢慢站了起來,「像嶝江的這些事情,如果真的同你沒關係,反倒讓我放心了。」

  汪思繼一邊死死拉住吳澠雲的手,一邊使勁兒要把吳澠雲的酒杯奪下來:「這些事情,我也不是沒問題,可這不能全怪在我一個人頭上呀!我真是沒辦法,真的是太冤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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