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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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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都不用說了,都是我的錯,我明天登門去給老萬賠個不是還不行?」汪思繼終於打斷了大家的話,然後轉過身來對於陽泰擺擺手,像是歎氣似的說,「老於呀,我這個常務副書記你也是知道的,也就是個窩裡橫。可我不這樣又怎麼辦?嶝江的穩定總是得要的吧?不穩定又怎麼發展?什麼改革派、少壯派,那我是什麼?窩囊派,受氣派,擦屁股派!不能說嶝江的這些基層幹部都是保守派,就只有外來的那些幹部才是改革派吧?你說你在這兒好不容易才做好工作,他那兒七七七八八八一放炮,什麼也給你攪散了。還有,我現在就給你們露個底,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夏中民現在正領著一個什麼聯合調查組,要挨個把嶝江大大小小的凡是他不滿意的幹部都查一遍,查案的人都是他的鐵杆,在一個什麼賓館裡,已經查了幾天了。我剛才也問了剛從省裡回來的市委書記陳正祥,他說他也不知道。你說這是在搞什麼!你說說,這符合党的章程和原則嗎?這眼裡還有沒有黨的組織性紀律性?幹部們都在這裡拼命工作,他卻在後面一個跟一個地打黑槍。夏中民是個幹才,也不能說沒能力沒魄力,如果讓他去一個大型企業,去一個人民團體,或者去一個社科類的理論機構,甚至去一個農業大縣,林業畜牧業大縣,都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但要在像嶝江這樣一個工農業現代化程度都比較高的大市任主要領導,不論是駕馭能力還是組織能力,或者說從穩定人心穩定幹部隊伍的角度來看,就顯得有些稚嫩,有些單薄,有些不太成熟。」 于陽泰默默地聽著,想著,他突然感覺到,今天晚上的這頓酒宴,就好像是一個擴大了的當地黨委的考察預備會和考察交流會,汪思繼的這一番講話,就好像差不多已經給這次考察定了調子。于陽泰甚至在預想著這次考察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如果真的最終拿出的是這樣的一個考察結果,那幾乎就意味著這次考察再一次地徹底失敗。 馬韋謹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跟著齊曉昶來到嶝江大酒店,一直等坐到餐桌旁時,好像還沒有鬧明白,自己跟著這個他平時根本都不想說話的傢伙來這兒究竟想幹什麼。 一個漂亮精緻的小包間,幾樣新鮮可口、價格不菲的美味,一眨眼間就擺在了眼前。 確實是一瓶真正的極品五糧液,蓋子剛一打開,就已是滿屋飄香了。 馬韋謹仍那麼默默地呆坐著,為什麼要來?為什麼?他自己在追問著自己。是不是就是因為眼前這個真正的小人就要成為主任,就要成為自己的上司了,他才這樣聽話順從地跟著來了? 齊曉昶的年齡真的不大,剛剛三十出頭。在馬韋謹眼裡,幾乎還是一個毛頭小子。而且還是個頭上長瘡、腳底流膿、裡裡外外都壞透了的毛頭小子,簡直就是一個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五毒俱全、無惡不作的流氓無賴!然而這個流氓無賴,竟然幾起幾落,最終混成了嶝江市委辦公室主任,就要騎到他頭上來了!如果真讓這樣的一個人當他的頂頭上司,馬韋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就是死也咽不下這口氣! 這個齊曉昶一沒學歷,二沒軍齡,三沒任何本事特長,純粹就是一個街頭混混。後來不知怎麼就去了街道辦事處,幹了兩年,因為嫖娼賭博,被留職察看。兩年後,也不知處分解除了沒有,三跳兩拐,誰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搖身一變,竟然當上了江北區城西鎮辦公室副主任。還不到一年,竟然又入了黨。兩年後,就被提升為城西鎮辦公室主任。緊接著,也就是再次即將被提拔時,又一次東窗事發,因涉嫌貪污、挪用公款和生活作風問題,再一次受到黨內和行政記大過處分。處分後,居然不降反升,半年後,竟調至東關鎮被任命為副鎮長。任副鎮長不到兩年,就在即將被提升為江北區吳右鄉鄉長時,再一次被人告發,因在公路建設中涉嫌索賄受賄和「包二奶」等生活作風問題,被停職檢查。再後來,竟然不了了之。沉寂了還不到一年時間,便被調進了嶝江市委辦公室,任職為正科級幹事。跟馬韋謹這個幹了幾十年辦公室的老副主任竟然是一個級別! 齊曉昶雖沒別的什麼真本事,但有一樣本事,不僅頗受領導賞識,而且誰也比不了。那就是善於察言觀色,見機行事。特別是能說會道,巧舌如簧,尤其是在酒場上常常是甜嘴蜜舌,妙語連珠,巧發奇中,應對如流。葷段子,順口溜,一套一套,有板有眼,連講三天三夜也不會重樣。該止則止,當發則發,既能讓領導聽得心花怒放,樂不可支,又能讓領導感到進退得體,不失身份。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在一片笑顏逐開之中,領導的尊貴和威嚴並不會受到絲毫損傷。特別是這個齊曉昶的酒量了得,中午喝了晚上再接著喝,一頓七八兩,甚至還可以更多,連喝三天也絕不會說醉話、瞎折騰。所以一般有了什麼大的接待任務和重要的活動,領導們都喜歡帶上他,陪吃陪喝便成了他主要的日常工作。 三杯酒下肚,馬韋謹還是沒什麼話可說。不過馬韋謹向來就這樣,喝得越多,話反而越少。於是就由著齊曉昶一個人在那兒賠著一臉的誠實和笑意,沒話找話,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沒了。 今天晚上齊曉昶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必須要面對馬韋謹,必須要做通馬韋謹的工作,至少第一步的工作要做好。何況辦公室的工作也離不開馬韋謹,馬韋謹在辦公室的威信和地位,短時間內也是難以撼動的。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一些話給馬韋謹講清楚、講透。 齊曉昶說,在市委辦公室當主任,這絕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更不是他跟馬主任爭的結果。他本來想去的地方是當市委秘書長,當時所有的領導都答應了,他也打通了各個關節,全都活動到位了,幾乎已經是穩抓穩拿了,卻沒想到竟會栽在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手裡。於是就陰差陽錯,把他安排在了市委辦公室。當時他死活不幹,說馬主任這麼好的人,我怎麼能跟人家爭這個位置,我又怎麼能排在人家前面?但領導們說了,馬主任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對馬主任市委市政府將另有安排。後來他才聽說,當時市委市政府都已經研究了,準備讓馬韋謹到市政府辦公室當主任,讓現在的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當市政府秘書長。但沒想到又突然半路變卦,市政府秘書長的位置又讓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給占了。 「馬主任,其實我也清楚,你馬主任也從來沒把我瞧在眼裡。你根本就瞧不起我這樣的人!連我都瞧不起我,你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瞧得起我?你瞧不起我,可我服你,認你,打心底裡敬佩你!你是如今天底下好人裡面的好人!如今這個社會裡還能有你這樣的人,是這個社會的福氣!馬主任,今天晚上這酒桌上也就咱們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說完了就過去了,我不會藏著掖著,也用不著給你說假話。馬主任,我也不怕你恨我、小看我,說實話,你今後也得改改你的活法,你不能再這麼沒明沒黑地死受了,就算我今後當了主任,你也一定要活得開通點,把問題想得活泛點。好了,咱喝酒,等幹了這一杯咱再慢慢說。」 馬韋謹也不多說什麼,你說喝就喝,連碰也不碰,端起來咕咚一口灌下,然後就眼睛直直地盯著齊曉昶看。齊曉昶也不回避,也依舊眼珠子紅紅地盯著馬韋謹繼續一板一眼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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