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風語②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這樣過去了很長時間,樓上一點動靜沒有,家鴻又納悶又好奇,脫了鞋子悄悄摸上去,隔著壁板側耳聽,正好聽到薩根老於世故地在說:「惠子啊,我早跟你說過了,中國人都不是好東西,但你一意孤行,我也是愛莫能助啊。」

  薩根繼續說:「其實很多東西是明擺的,你一回來他就消失了,說是近在身邊,可就是不見人影,正常嗎?」

  「那是……他工作需要……」是惠子的聲音。

  「什麼工作有這種需要?」薩根說,「好,就算是工作需要,平時不能回家可以理解,可是你懷孕流產這樣的事,你的生命危在旦夕,他都不回來,這正常嗎?」

  惠子說:「我……沒跟他說……」

  薩根說:「嘿,你剛才不是說,有一天他回來過,沒見你就走了?」

  惠子說:「是媽媽跟我說,也許不是……真的……」

  薩根說:「為什麼?」

  惠子說:「他們希望我跟家鵠分手,可能是故意氣我的……」

  薩根說:「好,好,就算他沒有回家過,你小產的事他也不知道,可是你剛才又說,你最近已經好長時間沒收到他信了,以前從來不這樣的是吧?」

  沉默——應該是惠子點了個頭。

  薩根接著說:「那你想過這是為什麼嗎?為什麼他突然不給你來信了?我告訴你原因吧,就是——正如他首長跟你說的,他在外面已經有了新的女人,這個女人像魔鬼一樣奪走了他的心,而他的心只有一顆,怎麼辦?你說怎麼辦?這都是很簡單的道理,何況現在還有那麼多證據,照片、離婚書等等,你居然還心存幻想,豈不荒唐嗎?嘿嘿,惠子,你們女人啊,你們東方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議。」

  沉默了一會,惠子突然哭著說:「薩根叔叔,難道家鵠真的有新女人了?」

  薩根好像打了個手勢:「百分之兩百。」

  惠子哭得更傷心了。

  薩根說:「有什麼好哭的,這種男人值得你傷心嗎,你還為他絕食,要為他送命,你傻不傻?太傻了,傻到家了,你死了他最高興,離婚手續都不要辦了,清清爽爽開始新生活。還哭啊,別哭了,你在哭,他在笑,這眼淚都在嘲笑你,你還哭。」

  哭聲變小了。

  薩根好像立起身,聲音很堅定:「行了,擦乾眼淚跟我走,別讓我再看到你流一滴眼淚……」

  家鴻連忙溜了,後話便不知了。

  但可能是惠子不想出門,也可能是惠子身體太虛弱,一時走不動,總之還是過了近一個小時,陳母午飯都燒好了,家鴻都已經上樓喊他們下來吃飯了,這時他們才下樓。不是下樓吃飯,而是去外面。薩根說惠子需要吃一點營養粥,他知道哪裡有,他帶她去吃。

  惠子已經快兩天沒吃東西,身體確實虛弱得很,下樓梯的時候只有讓薩根撐著她才行。下了樓,惠子不要薩根撐,堅持要一個人走,可走得顫巍巍的,讓薩根提心吊膽地,伸著一隻手,似乎隨時要防止她倒下。他們就這樣走了,像一對父女,又像一對忘年交。

  老孫聞訊後,對家鴻連聲道好:「這樣好,就讓他們在外面野,我估計薩根這個老色鬼今天說不定就把她帶回家去了,反正大家都撕破臉皮了,也用不著躲躲閃閃的。」

  家鴻說:「這樣最好,讓家鵠也可以死了心。」

  老孫假惺惺地問:「難道你弟還沒有對她死心?」

  家鴻出一口粗氣:「我看是沒有,我這個兄弟啊,讀書讀傻了。」

  老孫又假惺惺地安慰他:「陳先生才不傻,要真傻了,孤注一擲,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但我看他最近態度已經有大轉變了。…

  「是嗎?」

  「我感覺是這樣的。」

  「那就好,否則我父母的心都要為他操碎了。」

  「不會的,就等著好消息吧,今天如果薩根把她留在外面,也就不需要等多久了。」

  天黑了,惠子沒有回來,八點鐘,惠子還是沒有回來,讓老孫和家鴻都暗自竊喜,感覺夢想即將成真,他們可以去開懷喝一杯。

  這就是昨天晚上的事,當時陸所長已從山上開會回來,得知惠子的最新情況後也是滿懷喜悅,覺得有點天助的感覺。但是,惠子最終還是讓他們失望了,九點多鐘,她像個幽靈一樣回到了家,無聲無息地上了樓,鑽進了房間,跟誰都沒有打招呼,像回到了旅館,進門就上床睡了。

  老孫和陸從駿聞訊後(家鴻打電話報的信),自然是很沮喪。但只沮喪了一小會兒,負責當天跟蹤薩根和惠子的小周回來了,給他們帶來一個一定程度上的好消息。小周說這天晚飯薩根是帶惠子在重慶飯店裡吃的,吃飯之際他偷偷溜到前臺,給惠子開了一個房間,要惠子今天就住在飯店,只是惠子不同意,執意要回家。

  這至少是半個好消息,說明薩根對惠子絕對是有色心的,問題是在惠子身上,她可能還沉浸在傷痛中,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使薩根空有其想——心嚮往之,而不能至。正是在掌握了這個睛況後,陸所長和老孫才合謀了今天這張大牛牌。

  現在是下午三點鐘,老孫在重慶飯店咖啡吧陽光走廊上享受著法國情調,高腳玻璃杯裡盛著滿滿的白色泡沫,據說這是咖啡,讓老孫匪夷所思。老孫是隨便點的,咖啡吧裡當然是點咖啡,沒想到是這玩意,弄得他都不知道怎麼下嘴。

  那就胡亂喝吧,喝得滿嘴泡沫,像個孩童。

  三點一刻,飯店總管王總腆著肚子坐到老孫的對面,他們中午才見過,談過,雖一面之交,卻一下子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因為,他們正在共同聯合對付一個日本間諜,就是薩根。

  以前王總把薩根當貴賓仰望,美國大使館身份,又是消費大戶,財神爺加名門望族,能怠慢嗎?絕對的貴賓,要言聽計從,尊之重之。當初讓惠子來飯店工作,且落得這麼好的差使(王總的專職外文秘書),還不是看薩根的面子?可現如今薩根在王總眼中成了一泡屎:美國人,為鬼子幹活,豈有此理!要知道,重慶飯店是公認的「國際間諜自由港」,王總能在這種地方當大,能沒有官方背景嗎?

  有的,所有大飯店的「總字輩裡」必有一到兩人,跟國家安全部門有著緊密的關係,國際上俗稱「線人」,王總就是三號院的線人。所以,老孫和王總的交通一拍即合,很投機,因為是一根藤上的瓜嘛,心心相印著呢。既然他是日本間諜,那你說就是了,我一切照辦。這會兒,他就是來向老孫彙報他已經辦了什麼事。

  「已經聯繫上了。」王總上身前傾,左右四顧,壓低聲音,顯得很專業。

  「怎麼樣?」

  「有請必到,晚上六點半,頂樓商務包間。」

  「惠子呢?」

  「他說他去接,我不管。」

  「服務員呢?」

  「安排好了,是老手,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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