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風語② | 上頁 下頁


  推開辦公室,倆人呆住了,陳家鵠根本沒在幹活,而是誇張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噴噴香,有聲有色,睡得死死的,對倆人的闖入毫無反應。海塞斯走過去,拍拍桌子,叫醒他,說:「可憐的人,你怎麼在跟桌子親熱呢?」陳家鵠醒來,揉著眼睛,打著長長的哈欠,一邊含糊不清地問:「幾點了?」陸所長有些不悅,揶揄道:「難怪你在培訓中心的時候老在課堂上睡覺,原來你有這怪癖,放著好好的床不睡,硬要睡桌子。」陳家鵠一臉倦容,咕噥道:「睡桌子有什麼不好?」說著拿眼睛去瞟旁邊的一堆草稿紙,朝著陸所長神秘一笑,「你要是知道我睡桌子睡出什麼結果來,恐怕你以後巴不得我天天都睡桌子嘍。」

  陸所長一時沒反應過來。

  海塞斯聽了,一個驚喜,瞪著眼問他:「怎麼?你找到那句話了?」

  陳家鵠把那堆草稿紙往他面前一推,「何止一句話,我把它的老窩端了。」

  原來,幾天來那個熟悉的影子一直折磨著他,昨天晚上他又轉回到自己的老路上去琢磨,一夜窮追猛打,竟然把那「影子」逮住了!就是說,特一號線的密碼正如陳家鵠當初猜測的一樣,確實是國際明碼的翻新,只是翻新的方式沒他猜的這麼簡單。事實上,該密碼在翻新的過程中不但採用了替代技術(這是陳家鵠猜的),同時還加入了移位技術。

  和替代術一樣,移位元術在密碼發展史上也是最初級的技術,原理很簡單,就是調換排列次序。本質上說,移位也是替代,比如把A、B次序轉換一下後,也可以理解為B替代了A。不同的是,移位發生的替代必然是有規律可循的,比如特一號線密碼採用的移位元術是「奇偶對移」,即A、B對移,C、D對移,後面依次類推,直至Y、Z。而替代是沒有規律的,它可以完全按照設密者的需要任意指定,比如A是Z,也可以指B為Z,就看設密者是怎麼設定的。

  特一號線採用的是替代加移位的雙重技術,所以第一次陳家鵠單純的替代是見不到結果的(出來的結果要麼是亂碼,要麼就是怪字,詞不達意,連不成一句話)。昨天夜裡,陳家鵠突發靈感,想到移位術,在已有的經過替代的基礎上又試著進行了移位,結果試到第九輪時,奇跡發生了,出現了下面這一句意思連貫的話:

  全體暫時按兵不動,等待來人接應

  毫無疑問,這回一定沒錯了,因為早有預判,該電文的內容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些天,陳家鵠和海塞斯正按這個意思在湊話呢。有趣的是,陳家鵠之前排測的近百句話中,有一句話其實已經很接近它:

  切記全體按兵不動,等待來人接應

  僅兩字之差。

  然而,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別說兩個字沒對上,只要一個字對不上,一切都是零。黑洞。白紙無言,天書無言,沒有誰會告訴你,黑洞有多深、多寬、多高。

  海塞斯發覺真相後,激動得上前一把將陳家鵠抱住,緊緊地抱住,一邊欣喜難當地用英文大喊大叫:

  「God works!God works!」(上帝的安排!)

  「你在說什麼?」陸所長茫然得很。

  「成了,成了!」海塞斯丟下陳家鵠,轉身去握陸所長的手,像個小孩子似的忘情地歡呼,「我的弟子太偉大啦!你又要立功啦!」

  陸所長愣愣地看著一旁的陳家鵠,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為剛才海塞斯還在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有可能在一周內破解敵特一號線密碼,而現在僅僅才過去幾分鐘,幾分鐘啊!一激動,陸所長也上前抱住了陳家鵠。

  也許是太困了,陳家鵠不像他們那樣興奮,他從倆人的擁抱中掙脫出來,平靜地對海塞斯說:「還是先忙正事吧,我只譯出了一份密電,其他的就按著我弄出來的公式叫人去譯吧,我才睡了三刻鐘,太困了,我還要睡覺呢。」

  海塞斯連忙說:「對對,這是分析科老劉他們的活了,不用你辛苦。」回頭對陸所長說,「你不是要找出薩根是間諜的證據嗎,把它們全都譯出來,證據就有了。」陸所長想說什麼,被海塞斯一把拉著往外走了,還輕輕地幫陳家鵠關上了門。

  伍分析科劉科長領命,當即組織全體分析師,按陳家鵠提供的公式,對先前截獲的所有敵特一號線的密電進行破譯。不到一小時,所有密電均在劫難逃地原形畢露:

  承蒙偉大的帝國空軍精准打擊,黑室現已從地球上消失,料陳家鵠亦難逃死劫……

  經本地晚報資訊證實,著名數學家陳家鵠必死無疑。另請從速安排少老大返滬……

  剛獲悉,據點被搗毀,少老大等四人悉數盡忠,事發緣故正在調查中,週邊暫無恙。請保持二十四小時聯絡……

  今上司找我談話,足見我身份已被其懷疑,恐有麻煩,電臺必須儘快轉移,善後必須儘快辦理,請速派人來……

  看著一份又一份密電相繼告破,海塞斯喜不自禁,「這就是一個破譯師最幸福的時刻,看著他們譯出一份份電報,就像看見鈔票在一張張印出來。」陸所長不甘落後,喜形於色地跟他比喜,「我比你還幸福呢,就像看見薩根的罪證被一樣樣地立出來。」海塞斯不滿地嚷道:「什麼叫『就像』,事實就是如此嘛。」說著抓起那些譯文舉到陸所長眼前,「你看,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告訴我們,他就是在替日本人幹活。」陸所長笑道:「是是是,我表達有誤,行了吧?」隨後,接過那些譯文在手裡掂了掂,對著窗外長舒一口氣,搖頭晃腦地說,「這下好了,密特先生,等你看了這些,你還敢怠慢我們的杜先生嗎?」

  仿佛密特先生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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