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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不是怕,而是不感興趣。對不起,我難以從命,要先走一步了。」

  「不妨三思。」

  「已經三思了。」

  陳家鵠起身往外走,陸所長也不再強留,「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先生執意要走,我祝先生一路走好。」拉開門,喊老孫,「送陳先生回家。」

  陳家鵠對老孫說:「謝謝,不需要。」

  陸從駿說:「他聽我的。」

  老孫打一個手勢,「陳先生,請。」

  陳家鵠不從,揚長而去。老孫追出去,陳家鵠回身擋住他,「聽我的,留步,我的腳走遍了世界各地,還走不回家嗎?所長閣下,強扭的瓜不甜,喊他回去吧。」

  陸從駿這才把老孫喚了回去。老孫回頭看所長喜滋滋的樣子,拉上門,不禁發問:「所長,你今天是怎麼啦,怎麼一開始就跟他兜了底牌?」陸所長仰頭望著天花板問:「我跟他說我們工作上的事啦?」

  「你不是說……你是情報處處長……」

  「情報處處長多著呢,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說嗎?」

  「不知道。」

  「那我問你,如果他今天很爽快地答應了我,你會怎麼想?」

  「你一定就要他了唄。」

  「哼,沒長腦袋!如果他今天很爽快地答應了我,我才不要他呢!」

  老孫沉思一會兒,恍然大悟,「你在試探他……」

  是的,陸從駿在試探他,這就是他昨晚失眠獲得的「靈感」。可以想像,如果陳家鵠是日本間諜,你讓他來軍方搞情報工作他一定高興壞了。現在好了,他斷然拒絕,至少說明他是清白的,可以任用。

  老孫說:「可他不願意來啊。」

  所長說:「只有我們不要的人,沒有我們要不來的人。」想了想又說,「再看幾天吧。倒不是看他,關鍵是他身邊的女人,你叫三號院給我們好好查查她的情況,不要又是一個川島芳子哦。」

  老孫點頭稱是。

  五

  陳家鵠和客人不歡而散,惠子這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開始相談甚歡,但潛伏著不歡而散的危機。薩根是帶著秘密的使命來的,有些話不便當著陳家鵠的家人說,便約惠子出去走走。天氣晴朗,空氣熱騰騰的,山上吹下來的風倒是略有涼意。兩人出門後自然往山上走去,邊走邊說。

  「薩根叔叔,你是什麼時候來中國的?」

  「兩年前。可以這麼說,你什麼時候別了父母,去了美國,我就什麼時候離開了美國,來了中國,這個戰火連天的地方。」

  「您在使館做什麼工作?」

  「做這個。」薩根做了個發報的手勢。

  「發電報?」

  「也抄報,」薩根解釋道,「報務員,屬於使館裡的藍領,幹活的,身上只有秘密,沒有權力。正因為身上有秘密,你要替我保密哦。」

  「不會的,在這裡我想洩密都找不到人。」

  「是啊,你這叫背井離鄉啊。」薩根深情地看著惠子,「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去年,就在這場戰爭爆發前,我曾去過日本,見了你父親,大概知道了一些你的情況。可我還是想不到,你都長得這麼高了,這麼漂亮了。我們該有十年沒見面了吧。」

  「是啊,十年了,我能不長高嘛。」

  「該,應該,女大多變,你現在完全是大姑娘了。」

  「什麼大姑娘?我都結婚了。」

  「你們結婚了?」薩根止步不前,渾身都是驚訝。

  「幹嗎這麼吃驚?」惠子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是很吃驚,」薩根走近一步,看著惠子說,「你父親還叫我來勸勸你呢。」

  「勸我離開他?」

  「是的。」

  惠子咯咯地笑,一邊繼續往山上走,「那遲了,我們就怕有人拆散我們,包括他的父母也不想要我這個兒媳婦呢。所以,我們在回國前舉行了婚禮,用我先生的話說,這叫先斬後奏。」

  薩根跟著她往前走,「你很喜歡他是嗎?」

  「當然。他很優秀的,是你們耶魯大學的高才生,你們國家好多單位都想留用他呢。」

  「那你們怎麼回來了?」

  惠子歎口氣說:「是這場戰爭把他叫回來的,該死的戰爭。」頓了頓又說,「他覺得他的國家正在遭受災難,他的父母親年紀也大了,需要他照顧,他不回來心裡過不去。」

  「難道你不知道戰爭的雙方是誰?」

  「當然知道,所以我們才悄悄結婚,就怕雙方父母不同意。」

  「你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你們已經結婚?」

  「我沒跟他們說,但他們應該知道吧。」惠子側目看了看薩根說,「我跟我哥哥說了一下,他在上海。」

  「你哥在上海?」

  「是。」

  「他還在軍隊工作嗎?」

  「沒有了,」惠子肯定地說,「他離開軍隊了,要不我才不會跟他說,他討厭我們國家發動了這場戰爭,和我一樣。」

  「嗯,」薩根沉吟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當老闆,做生意。」

  「什麼生意?」

  「開藥店。」惠子不乏欣慰地說,「有人在殺人,他在救人,我哥皈依佛陀了。」

  薩根哦了一聲,不知為什麼地回頭看了看,狹長的巷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好像不在人間。此時他們已經上了山,視野開闊起來,明晃晃的陽光下,遠處的一片墳地,反射出一些淩亂的光點,不知是什麼。

  「你跟你哥見過面嗎?」薩根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看了看惠子問。

  「沒有。」惠子說,「我們沒到上海,是從武漢過來的。」

  「他知道你到重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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