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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殤與回歸(2)


  沈芸焦灼地看著謝天,「哪一次她不認真,哪一次轉過臉她不是就把你賣了?謝天,你聽三 嬸的話,千萬別去!」

  謝天痛苦地大聲道:「當年我正是聽了您的話,才讓子書娶了茹月。她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模 樣的!」

  沈芸臉色一變,歎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們倆。可現在你必須聽我的,風滿樓現在出了這等禍事,各方的弦都緊繃著,一觸即發,萬萬不能被孔一白有機可趁!」敖少秋也道:「天兒,我也贊成你三嬸的話,你就聽她這次成不成?」

  謝天冷笑著:「你們不必擔心,那孔一白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沈芸搖頭歎息,「你太小看了孔一白。他要是簡單,風滿樓今天也不會……」

  「那是因為你姑息他,才養虎成患!依我的意思,早早地一刀殺了他,哪裡還有今天的事?」謝天此話一出,馬上又意識到口氣重了,痛苦地搖著頭,「三嬸,我只求你這次別插手, 這是我跟茹月的事情,就讓我們自己解決好嗎?」

  沈芸呆呆地看著他,好半天才翻上話來,「也好,只是你現在要跟我去見你師傅,《落花訣 》的精義你領會得還差很遠呢!」

  一場大火,燒得敖家難以旺興,便像經受暴曬的花草,瓣兒葉片都拉耷下來,蔫蔫得沒甚神氣。府中上下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中,那晚雖救得及時,沒讓火勢蔓延開燒坍了樓,但三大書樓的那些用於展出的珍本卻付之一炬!幸好風滿樓的珍本一展完就搬上頂樓,躲過這一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卻又落人口舌,傳成是敖家和落花宮聯手把書燒了。大孫媳婦被休,二孫媳婦不清不白地遇害,敖家跟周家也交了惡,難災一樁連著一樁,真是應了禍不單行那 句話了。

  以前老爺子在的時候,家裡好歹有個主心骨,如今他撒手西歸,家門臨了事,一家人才更覺出老頭子坐鎮的重要來。外面鬧得沸沸揚揚,說子軒已落入三大書樓的人手中,被嚴刑逼供,非要問出個是非曲折,然後眾人再來敖家討個說法,跟敖子書這個樓主當面對質。聽過這些話,敖子書還沒在意,敖少廣夫婦可吃不住勁了,敖家搬不走,風滿樓搬不走,毀壞人家的東西又賴不了,為今之計,只有先讓兒子一個人去省城避避風頭。大奶奶和敖少廣大半輩子圍了風滿樓轉,早就把命跟它拴在一起,生死都不會離開,這畢竟是祖宗百來年辛苦積攢下的產業,他們還要守著它,待得風過雲開,再叫子書傳下去。

  這天下午,他們便替兒子收拾好行禮,派了四個妥細家丁護送,要前往省城躲避。敖子書哪裡肯舍風滿樓而去,更何況是叫父母背受苦難,自己卻逃之夭夭?大奶奶卻深知這是敖家的大劫。那些書一燒,敖莊藏書的根基已動,三大書樓的人都瘋了,子書要是再不走,將來只怕一門的根也就斷了。而他們要是也走了,風滿樓也定會被哄搶焚燒,萬無倖存之理。所以兩人在作出這個決定時,已是抱了必死之心,當真應了敖老太爺以前訓示所說的話,樓在人在,樓亡人亡。所以不管子書如何哭喊掙扎,兩人還是硬叫家丁將他架上船去。

  自從風滿樓失火後,敖家的門前便冷清下來,人人似乎都害怕那股晦氣沾到自家頭上,過門都是繞道而行。大奶奶看著兒子聲嘶力竭地被拖到船上,想到這一去便是個生離死別,不禁淚如泉湧。敖少廣也是虎目含淚,卻竭力板著張臉,把腰竿挺直,大奶奶第一次扶著他的肩 頭痛哭,顯得嬌弱,讓他覺得既自豪又悲壯。

  家丁用長長的竹竿使勁地往石牆一撐,敖家的船便慢慢駛離碼頭。敖子書猛地朝著父母遙跪下去,嘭嘭的磕著響頭,叫道:「爹,娘,你們一定要等到孩兒回來!」大奶奶看到兒子淚 流滿面的模樣,心疼如刀絞,差點背過氣去。

  便在這時,他們瞧見一艘小船飛快地駛來,船頭上站著一個身穿紫色衣衫的女人,跟敖家的船打碰頭時,她喊了聲:「子書,你們這是要去哪兒?」船上的家丁見了,都叫起來,「是三奶奶,三奶奶回來了!」敖子書從船板上爬起來,邊擦眼淚邊應道:「三嬸!」

  碼頭上,大奶奶眯起眼認出是沈芸來,輕聲道:「怎麼是她?」敖少廣則面泛喜色,道:「好了,弟妹回來就好了。」那晚上雨童被槍擊後,沈芸曾現過身,但隨即又沒了蹤影,如今在敖家危難之際,她毅然回來,敖少廣心下甚是感動。

  大奶奶卻歎道:「只怕她這一回來,咱們子書可就走不成了!」她認定沈芸此時現身多半是沖著子軒來的,這大難臨到兩個孩子頭上,做長輩的當然著急,子書若是走避成了,子軒身上擔的過失便又添加幾分,沈芸自然不會眼看自己兒子頂缸,卻叫子書一走了之。果然,她瞧見沈芸跟兒子說了幾句後,兩條船便同時靠到碼頭來。

  大奶奶長歎一聲,正要跟沈芸打招呼,猛瞧見她回身說了句什麼,艙裡便走出一人來,穿身青袍,臉龐瘦削蒼白,儒雅英秀之氣雖減,多出的幾分滄桑感卻更添了魅力,大奶奶瞧見此人,登時面如死灰,心頭鹿撞,喉嚨發幹,好容易扶住丈夫才站穩了。來人正是方文鏡。

  敖少廣也是近二十年沒見到方文鏡了,但此人卻從未在心頭消失過,如今乍見,先是有些陌生,待確認是他後,心便咯噔一下子沉下去,臉色慢慢漲紅了,牙逢裡硬生生擠出幾個字:「方文鏡……」手下的護樓兵聽說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名字由來日久,卻沒想到原來竟是這樣一個文雅的人,都呆住了,瞧見敖少廣做了個手勢,十幾杆槍一起對準了船上的那人。

  方文鏡卻是絲毫不見慌亂,隨沈芸慢慢踩著臺階上來,敖子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後面,臉上盡是驚愕之意,做夢也沒想到昔日的老師、家門的仇敵會光明正大地來到面前,還是在敖 家大廈將傾的時候。

  方文鏡上到門口,含笑沖著敖少廣一抱拳,「敖兄,別來無恙?」敖少廣想板著臉,竭力做出副兇神惡煞態,終是沒成,嘴裡不覺唉了聲。方文鏡歎道:「一晃十多年不見,你我都見老了,敖兄,您不請我進府坐坐?這裡人多眼雜,恐怕讓別人知道了會生出是非來……」說 到這裡,又朝著大奶奶一點頭,眼風一掃便轉開了。

  那目光竟似有質感的,大奶奶覺得它輕輕撫摸到臉上,一觸,又彈開去,她吃了一嚇,驚恐和慌亂卻甜滋滋地湧上來,臉皮在發燒,身子在哆嗦,笨拙地把頭扭轉,不料又正好觸到丈 夫犀利的眼神,頓時又慌亂無主。

  敖少廣一咬牙,揮了下手,眾護樓兵便閃開一條道。方文鏡被沈芸攙扶著,匆匆走進大門去。大奶奶用手緊按著胸口,覺得心亂如麻,感到有些眩暈,待方文鏡的背影在眼前消失,才深深透了一口氣。敖少廣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鼻子裡哼了聲,大步走進門去,面上雖強硬,其實心裡空落落的,他多年來守樓,其實最怕的還是方文鏡將妻子的心偷去。對方如今這一現身,竟讓他感到絕望,明明是落花宮的一個賊,不但偷書還偷人,偏偏站在廣眾面前還一副談笑自若的模樣,相比下,他倒被動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竟是發作不得。那讓他進府的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卻只得在心裡安慰自己,反正這廝進了門裡便插翅難飛,殺他 也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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