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風滿樓 >
5.情殤與回歸(3)


  敖家的兩扇大門隨後緊閉,有人把守著,敖少廣帶著人跟在沈芸、方文鏡和敖子書的後邊,忽見他們轉離正堂,折去了後花園,趕忙追上去。沈芸似乎知道他會有此疑問,轉身等著他上來,笑說:「大哥沒事的,我師兄這次來是應我的邀請,來幫風滿樓的。」

  敖少廣皺起眉頭,看著敖子書攙扶著方文鏡慢慢走進過道,說:「他身子骨好像沒以前硬朗了。」沈芸歎了口氣,說:「我師兄他已武功全失,大哥沒必要再像從前那樣防著他了!」

  敖少廣聽了一愣,奇怪的是,心裡並沒感到幸災樂禍,倒是生出幾絲同情。他轉頭看著遠遠 落在後面的大奶奶,心頭突然輕鬆了好些。

  風滿樓的底層依舊彌漫著火燎味兒,牆壁熏得黑乎乎的,書架書櫃也多成了焦碳,地上滿是灰燼和沙子。方文鏡在地上慢慢走著,不時地蹲下身去在紙灰裡扒拉著什麼,敖子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慘狀,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竟是不忍心進去。不多時,敖少廣陪著沈芸、大奶 奶也從過道裡走進。

  在樓裡查看的方文鏡忽然轉身出來,將一頁殘紙遞給敖子書,「你仔細看看。」敖子書一愣,問:「這能看出什麼?」方文鏡笑道:「虧你還是個藏書大家。」

  敖子書抹幹淚水,把手中的紙湊到眼前仔細辨認著,突然激動起來,轉身看著沈芸、敖少廣夫婦,大聲道:「爹娘,三嬸,這不是那些藏書上的紙頁。」

  三人也是一驚,敖少廣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方文鏡點頭說:「這就是了,那些書冊藏達百年之久,紙張和別的書自是不同,子書從小耳濡目染,怎麼會不知道呢?更何況我多年與這些書打交道,幾次潛入四大書樓去偷看,恐怕這裡能縱覽全貌的只有我和子書兩人。 我們都說它不是,自然假不了……」

  敖子書早就一頭紮進了灰燼裡,四下尋找,每拾起一張燒殘的紙,辨認過後,就不住地搖頭,激動地道:「這絕不是那些藏書上面的紙,這字也不同,墨也不是。」

  敖少廣和大奶奶都驚詫地看著兒子和方文鏡。沈芸長舒了口氣,點點頭說:「這就對了,雨童死時跟我說了一句,說有人把書……後面就不知道了。我當時就有所懷疑,一定是有人將書偷運走了,所以今天便請師兄過來幫忙認證一下。」

  大奶奶看著方文鏡,嘴巴張了張,終於說道:「方……先生,敖家上下對你感恩不盡!」敖少廣卻皺起眉頭,心說他就算是幫了這個小忙,便能將以前犯下的罪過還清了?對妻子這句 話頗不以為然。

  方文鏡含笑道:「大奶奶這樣說,方文鏡可真是愧疚萬分,當年我做過多少惡孽,敖兄還是不計前嫌,放我進門,文鏡若是不能幫著敖家將書找回來,哪還有臉面跟諸位相見?」敖少廣聽了這話,心裡覺得舒服,沒成想十幾年不見,這方文鏡倒是變得謙遜了。

  敖子書急聲問:「方師傅,那依你看,這書會是誰偷的?」

  方文鏡微微一笑,似已智珠在握,「玩這手偷樑換柱的,當然便是那些丟書的人。」

  眾人都是一呆,方文鏡繼續道:「這賊喊捉賊的妙處就在於,告訴大家我藏的書已經不在了,你們不必惦記,太月院當年便做過這樣類似的勾當。或者各樓相互派出賊來,偷得好書藏于自己樓中,卻又嫁禍于落花宮,他倒躲在樓中自己安享,讓本宮擔當這個駡名。這等事你們幾個樓都曾做過。再者有人丟書,是因為家賊賣書賺錢,卻又沒臉示人,也栽到落花宮頭上。當年南湖樓就屬於這類,我其實沒偷幾卷,大多都是孔家自己人偷走,將老太爺氣死,那孔一白回家之後,卻咬牙切齒找我報仇。豈不可笑?」

  敖子書聽得入神,不覺嗟歎,「原來偷書藏書背後竟有這樣多的原由。原本聖潔的東西竟變 得如此齷齪了,真是愧對祖宗!」

  方文鏡讚賞地看著他,說:「罵得好!子書,你倒說說書是什麼東西?方某向來恃才傲物,不屑理會常人讀書的事情,最近卻也在想,書是何物?為何始皇帝要焚書坑儒,為何董仲書又能獨尊儒家,為何千百年來我中華大地文澤理厚綿延不絕?其實都緣於這個書字。書乃先賢的聖德,書乃上古流傳下的大道,書乃文明之緣,但方某也曾被書所累,沉溺於書中不能自拔,幸好上天賜與方某機緣,得在高山之顛巨石之上參悟數日,這才大徹大悟,書原來 就是這兩個字。」

  敖子書不覺脫口問:「哪兩個字?」

  「仁和!」方文鏡歎道,「讀書人讀書破萬卷,為的不是身外之名,黃金萬兩,官場得意,那樣就會被書所累。它應是醒悟天地之大道,醒悟民生之疾苦,醒悟做人之悲欣,不然的話,儘管你著書豐厚,這兩個字在你這裡它卻還睡著……」

  沈芸見兩人一碰到便咬文嚼字,笑道:「師兄,你想讓子書醒悟,也不爭在這一時啊!我們 還是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做?」

  敖少廣看了方文鏡一眼,咳嗽了聲,對兒子說:「子書,還不快扶方先生下去歇息?」方文鏡知道他不願意自己過多摻和進來,也就不強求,轉身隨著敖子書走出過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