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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殤與回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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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月從南湖樓密室裡出來後,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屋裡,先蹲下身去撿起那半塊蘇繡,吹吹上面的塵土,不覺眼圈又紅了。她猛地將蘇繡捂在臉上,嘴裡發出壓抑的悲號聲,身子 一陣痙攣,便像得了寒熱病一樣不停地打擺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止住了抽噎,將那半塊蘇繡疊好收在懷裡,起身洗了把臉,也不化妝,只素著張臉便出了周家,撐著一條小船朝敖家酒坊而去。臨街河沿到處長滿了「水葫蘆」,綠得耀眼,陽光灑在水面上,鱗光閃閃,白中泛黃的葦花隨風起伏,像在掀動一匹壓箱底的 白綢緞。 酒坊遙遙在前了,恍惚中,她看到另一個年輕的茹月搖著小船在前邊,「她」的兩頰漲得發紅,眼神有些羞怯,嘴角卻噙著絲笑意,含著甜蜜。「她」是那樣的純真可喜,矜持中蘊含著熾熱的感情,便像那些新生的「水葫蘆」,個個葉片肥嫩,圓乎乎,綠得似要溢出汁兒來。而如今的她,雖刻意保持著素淨,但臉上畢竟有暗影和粉漬,便像那葦花,已失了原本的雪白,泛出黃,壓箱底的綢緞再翻出來,色澤總不如新,有些潮黴氣;想她跟謝天的情感,經歷偌多的波折苦難,雖還是那兩個人,表裡卻都有所蛻變,哪還像從前鮮亮? 船靠在碼頭,茹月把繩子系在石條上,慢慢踩著石階上走,十多年前的那個茹月卻靈巧得像個小螞蚱,一步跨兩節臺階,兩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在背後秋千似的來回擺晃。她上到酒坊門口,有些猶豫,「她」也有些情怯,腳步放輕了,躡手躡腳地湊近門前,踮起腳尖向裡尋望。茹月耳旁突然響起話聲,「謝天哥,這點心好吃嗎?是月兒特意給你做的……」 門前的酒罈子碼得齊整,泛著瓷光,她眼前晃動著謝天赤裸有力的臂膀,閃著油光……便在這時,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穿著短褂的男人慢慢走出來,看到茹月時,打個愣怔,正是敖少秋。茹月叫了聲二伯,眼淚湧出來,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敖少秋慌忙把她拉起來,「茹月,你這是做什麼?有話起來好好說。」茹月哪裡還禁得住,像看到親人般放聲大哭起來。 敖少秋半攙半拉地將她弄進了屋,按在椅子上,他也不多話,只默默地坐在一旁瞧著。茹月抽噎著說:「二伯,我知道家裡人如今都惡了我,您心裡也一準不待見!可月兒現今真的連 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也找不到啊!」 敖少秋見她說得可憐,長歎了聲。「二伯,你說我的命怎會這麼苦?每一步都走錯,像灌了迷魂湯,當初我若聽謝天的話,跟了他,一起雲遊四方去,哪裡會落到今天這下場!」 昨天在賞書大會上,茹月被周名倫打罵時,敖少秋也在場,他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孩子淪落到現在這地步,他見了心裡也憋屈,便說:「茹月啊,我就是弄不明白,周名倫哪一點把你迷住了?就放著敖家的人不做,去他門裡當狗?你當初嫁謝天不成,跟了子書,可那也是個老實孩子,你怎能那樣欺負他,逼他休你?敖家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也不能拿刀朝人心窩子裡捅啊!你看看這幾個月家裡出的這些個事,哪一樁不是因你而起?月兒,你是 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 一席話說得茹月羞愧不已,顫聲說:「二伯,你訓得是,茹月確實爛掉了,不值得可憐!可說句實話,我對那個姓周的一點感情沒有,不過想借他壓壓人,出出心頭的惡氣。他也從沒把我放在眼裡,那一次謝天刺殺他,他生生地就把我往刀尖上推,還是謝天好,及時收了刀。從那一刻我就後悔了,二伯!昨天想必您也見到了,他當那麼多人面打我,真的是不把我當人待,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昨天要不是謝天,我早就投河了。」她說著,從懷裡掏出那半塊蘇繡,「您看,這還是我十多年給謝天繡的,他始終帶在身上……二伯,我愧對謝天啊!」 敖少秋悲哀地看著她,說:「你便是現在後悔了,謝天就能原諒你?孩子,到了這步田地, 你就認命吧!」 茹月淒然一笑,「到這地步,您想我還祈望他能原諒我嗎?以前的那個月兒早就死了!再說,就算謝天把這塊蘇繡送回我手裡,也沒再要月兒的意思,他不過是可憐我,才會這樣做的!二伯,您就讓我見謝天一面好不好?我只是想跟他當面說幾句話,月兒沒那麼多歪歪心思,謝天將來會找一個好姑娘,絕對不是茹月這樣的。」 敖少秋盯著她的眼睛,搖頭道:「現在這麼危險,謝天怎麼出來見你?你既然不想害他,還是別引動他的好!」 茹月的淚又下來了,悲聲道:「我求你了二伯,誰也不會知道。您告訴他,茹月還想著他這哥哥,不管今晚他去不去,茹月都會在山上祖宅等他,就像小時候茹月等謝天哥一樣!二伯,您是看著茹月長大的,您也知道謝天跟我的情分,現在孔一白一心想殺謝天,可月兒還不至於這樣絕情,您一定要告訴他,拜託您了!」 敖少秋卻只是搖頭,說:「月兒,不是二伯心狠,委實是難以應承。照我看,你們還是隨緣吧!」 茹月聽他這一說,也不再求,朝著敖少秋撲通一聲跪下去,雙手直挺挺地捧著那半塊蘇繡。敖少秋趕忙伸手去拉,但她就是不肯起身。無奈,他只得從她手裡接過那半塊蘇繡,歎道:「好吧,我便先收下這東西,至於謝天能不能去跟你相見,真沒個准數。孩子,你可要看開些,切莫太心癡了!」 茹月見他答應,沖著磕了兩個響頭,並不多話,轉身退了出去。敖少秋默然地看著她下了碼 頭,才歎了口氣,道:「你都聽見了?」 後門一開,謝天和沈芸走了出來,她歎了聲,說:「這丫頭,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謝天默默地從爹手裡接過蘇繡,展開看著,敖少秋問:「天兒,你跟茹月的事可要想好了, 爹不想再看著你犯糊塗!」 謝天將蘇繡揣進懷裡,說:「爹,她說今晚在祖宅裡等我?」 敖少秋還沒等開口,沈芸就堅決地說:「絕對不行!你不能去見她。」 「為什麼?」 「茹月的心早被那孔一白掏空了!」 「可這次她是認真的。我能看得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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