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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書樓潮災(2)


  敖少廣看著兒子如此焦急,只能恨恨地跺腳,大奶奶卻是害怕了,上前一把抓住敖子書的手,「孩子,你別急,會有法子的……」茹月在旁面無表情地看著,沈芸只能在心裡歎息。

  便在這時,過道裡又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他們看到一個下人神色慌亂地跑過來,嘴裡叫著 :「老太爺!老太爺不好了!」

  老太爺手撫著胸口,瞪著他,手腳哆嗦著,「快說!」

  那下人喘息著道:「我們掃完風滿樓的水,正要收工,那樓上……樓上……」

  老太爺聽了二話不說,竟然拄起拐杖大步走出去,眾人呼啦一下都跟在了後面。只是到了風滿樓門口時,敖少廣卻轉身攔住其他人,只讓敖老太爺和敖子書登樓。三位樓主不免悻悻地立住,沈芸心裡不禁苦笑,這都到什麼時候,大哥他還如此固執!

  樓裡面充溢著濕漉漉的水汽,給人的感覺便像是坐船泊在太湖水面上一樣,敖老太爺由孫子攙扶著走進去,只見地板已經打掃乾淨,書櫃重新擺列齊整,猛地眼皮上一涼,一粒水珠子已順著臉淌下,倒像是他老淚縱橫似的。兩人不覺抬起頭,只見頭頂木板上已滲出無數顆 水珠,正一滴滴地凝結落下,

  老太爺剛才身上的那股衝勁兒頓時消去,神色恍惚地抬起手,指著天花板,顫巍巍地說:「 這水……是從哪兒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水!」

  敖子書便似見到洪水猛獸般,打著哆嗦,牙齒咯咯地上下打架,「怎……怎麼辦?再這樣下……下去 樓就……就完了……」

  突然,敖老太爺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一個勁地抽搐,敖子書大驚失色,叫聲爺爺,他已丟掉拐棍,倒在子書的懷中。等敖少廣沖進來時,老太爺已經昏迷過去,趕快將他背出去,送往「德馨廬」,火速傳大夫前來診治。沈芸和大奶奶都圍在那頭伺候,藥方一開出來後,馬上便文火煎熬。正堂那頭,茹月自引著幾個樓主去用茶,並安排人置辦中午待客的飯菜 。

  那敖子書卻犯了癡病,一個人拿把大扇子便上了風滿樓,使勁地給那些洇濕了的書卷扇風,他飯也不吃,任誰叫也叫不下來,只把敖少廣夫婦急得在樓下團團轉。茹月卻是一直顧著正 堂那邊的客,對此不聞不問。

  「德馨廬」那邊,老爺子喝了沈芸煎的藥後,精神略振,便使人從倉房取了蒸籠來。那是一個制做精美的大籠屜,用油浸過的山藤條編成,黃澄澄的。沈芸扶著他走到桌前,老太爺伸手慢慢摸著籠屜,邊咳嗽邊說:「這書樓自古以來最怕水火二字,猶以水為重,因為火可以滅,水入了書卻很難再拔出。動輒不慎便傷了紙張,傷了墨寶。這蒸籠便是祖上傳下的,專 為書受潮去濕而用。」

  沈芸看著這精緻的籠子,嘖嘖歎著,問:「爹,這麼說那樓上的書都有救了?您既然有這法 寶,為何不早些拿出來?」

  老太爺苦笑著:「咱們風滿樓百多年來從未受潮,祖宗傳下這套家什,不過是預防萬一。這蒸籠早年間我確曾見別人使過一次,可自己卻不曾用過,眼熟手生,操持起來實無十足把握 。」

  沈芸沉吟著,說:「爹,無非是把書拿出樓來,燒火蒸水,有這麼難為嗎?」

  敖老太爺歎口氣說:「老三家的,你們只知道書受潮,卻不知那風滿樓是百年老樓,受了潮怎能不除去濕氣?而藏書最怕的就是樓濕,除非再建一個新的,重新把書裝進去。」

  沈芸先是一愣,馬上又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這需要書與樓同蒸,原來這蒸籠不光可蒸書 ,還可蒸整個書樓。」

  老太爺點點頭,「想想也只能在樓裡蒸,所以就得破不能有明火進樓的規矩。」

  沈芸聽了又是一皺眉,「明火?若是有什麼閃失,豈非把整個樓都燒了?」

  「所以這蒸籠不到萬不得已不用,不能熟練操作之人不用。現在倒是萬不得已,我雖學藝不 精,卻不得不冒這個風險了。」

  沈芸擔心地看著敖老太爺,說:「可是爹,您這身子骨……是不是再將養幾天,再……」

  敖老太爺抬抬手,咳嗽著:「不,不能再拖延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他看著沈芸一臉的憂色,長歎一聲,「老三家的,我讓孫媳婦代你主家,你就沒覺得委屈?」

  沈芸一怔,忙笑笑說:「爹,這都早過去的事了,還提什麼呢?何況叫茹月練練手,也沒什 麼錯。」

  敖老太爺晃晃頭,說:「你不委屈,爹可知道錯了。我要強多半輩子,口裡還不曾認過錯, 你懂麼老三家的?」

  沈芸眼圈泛紅了,忙又笑著說:「爹,你這偌大年歲,錯也不為錯,敖家還需要您這棵大樹 遮陰呢!」

  她這邊伺候老太爺更換衣服,讓人準備風箱火炭等家什,準備上風滿樓蒸書,可不知正堂那面已鬧翻了天。那幾位樓主吃完飯後,一合計,便請了敖少廣夫婦和茹月商議如何保全風滿 樓藏書的法子,最終圖窮匕現,便是要趁火打劫了。

  大奶奶看出了這苗頭,不禁又氣又急,質問道:「你們的意思是說,要風滿樓學當年南湖樓 那樣,分書而藏?」

  千心閣主微微一笑,道:「大奶奶果然是聰明人,說句公道話,風滿樓既沒能力修書,那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瞧著它倒掉不是。當年南湖樓遭劫,也幸虧是我們幾個前去相助,才把書保 下來的。那回,老太爺也是極力宣導的嘛!」

  西風堂主也趕忙附和說:「這個主意好,非此藏書難保,更何況近些年風滿樓也收了不少我們的書去,譬如說西風堂那本《山房集》,那可是絕本善本,萬萬不可毀于水禍的。」

  茹月心裡早就恨這書樓入骨,巴不得它早些垮掉,眼見公公婆婆陰沉著臉,便大聲道:「兩 位世伯的話也是有道理的。」

  西風堂主見敖家有人附和,大喜,忙道:「少奶奶說得正是,我們此舉不過是盡些微薄之力 ,也不枉與敖家這世代的交情。」

  大奶奶見了,狠狠瞪了茹月一眼。茹月裝作沒看見,道:「依我看呢,當該取些書下來,趁 早給幾個書樓分了,也好保住這條文脈。」

  大奶奶再也忍不住了,罵道:「你個殺千刀,這是要火上澆油,就怕死了敖家捨不得給你口 棺材怎的?」

  茹月忽的轉身看著她,叫道:「你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以前的茹月您可以嚇唬,現在可 不成,家裡的事可得聽我的。」

  敖少廣聽了一皺眉,厲聲斥道:「茹月,你別放肆……」

  茹月眼神一飄,撅起了嘴巴:「喲,還怪起我來了。您出門瞧瞧,要不是茹月,現在誰家會 再買敖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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