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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書樓潮災


  秋風起的時候,敖家雖然出現短暫的平靜,但暗中卻醞釀著更大的災難。危險的觸角是柔軟而無形的,陰影臨近時,大多數人尚難知覺,敏感的人可能心內會湧現不祥,一時間卻也很 難查辨它的形跡。

  這一天,沈芸猶在自家屋裡靜坐,卻是心浮氣躁,很難入定。正懷疑是自己練功不當所致時,便聽到外面腳步聲急促,遠遠的大奶奶就喊:「弟妹,弟妹……」

  沈芸聽她喊聲中帶著哭音,便知道出了大事,趕忙迎出去。只見她臉色紅漲,跑得氣喘,見到沈芸就喊:「大事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風滿樓進水了……」

  沈芸聽了,心便咯噔一下子,誰都知道藏書樓最怕水火,一個不小心,便要遭滅頂之災。當下趕忙隨了妯娌趕去後花園,方才知道上午敖子書上樓時,發現有幾卷書被水浸染了,才看到天頂、牆角已經泛潮,密密麻麻地聚著水珠子,已開始往下滴答,而樓裡的天風也早停了。登時,府裡上下都亂了手腳,敖老太爺馬上使人去請另外三家樓主前來商議。大奶奶眼見兒子的命根子遭厄,更是慌了神,跟沈芸相處了十八載,雖免不得磕磕碰碰,但臨了事還是想著找這個小妯娌。有她在旁邊,便長些底氣,互通下聲信,也好拿個主張,總勝過看茹月 那賤婢的嘴臉。

  牌坊前一排溜兒放著六把太師椅,西風堂等三樓的樓主都坐在老太爺身邊,另有兩名老者,書童們則站在一旁伺候著。家人都立在過道前,眼巴巴瞧著樓裡的動靜,茹月瞥見婆婆帶了沈芸過來,趕忙泛起個笑臉,「喲,三嬸,怎麼把您的大駕都給驚動了?」沈芸不予理會,只看向風滿樓,其他幾位樓主對她的到來也是不屑一顧。

  只聽得一陣腳步急響,她看到敖子書小心翼翼地捧著幾卷書從樓內出來。幾個老者忙站起迎上,接來看時,臉上都露出驚詫之色,搖著頭又下傳給身邊的人。書傳了一圈後,最終落到敖老太爺的手中。他臉色蒼白,捧書的手不停地哆嗦著,不多話,只盯著請來的幾位老者,西風堂主顫聲道:「怎麼會這樣?風滿樓……風滿樓,有風的地方是從不怕水啊!」

  敖少廣忙道:「是天風停了,這幾日那風都沒有來。」

  沈芸看到眾人都小聲嘀咕起來:「怪事,怪事。」「這風滿樓蓋起來百多年了,從沒聽說過這風還會停。」「難道是觸犯了什麼神靈,動了什麼忌諱?」

  又聽千心閣主插口問道:「那樓裡的水查出是從哪兒冒出的嗎?總有個源頭因由吧!」沈芸心想是啊,這水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洇上來,卻見敖少廣沮喪地搖頭道:「不知道。現在整 個樓都像泡在水裡一樣,再這樣下去,是會塌的。」

  千心閣主聽了一呆,眨眨眼又說:「唉,我們各樓祖上原也有去潮去濕的絕方,可說來慚愧,這蒸籠的活雖說多少會兩手,但藝並不精,在座的幾位恐怕也跟我一樣吧。」

  西風堂主也附和道:「是啊,一般的書我們還能整舊如新,可這善本殘卷的,必須要整舊如舊,不能破了它的本色。這可就難為了。」說完攤攤雙手,表示無計可施。

  沈芸看到老太爺鐵青著臉,眼睛裡渾濁無光,心說老爺子坐鎮風滿樓這麼多年,總該能想出個法子來,或是洞悉此樓的構造,便可治標治本。但瞧著苗頭,只怕也是有些回天乏術,不然的話也就不必請這些人來參詳了……又見敖子書哀聲道:「爺爺,幾位世伯,難道說這些書就毀了不成?這可都是風滿樓鎮樓之寶啊!」說到激動處,竟是痛哭流涕。

  幾位老者面面相覷,都不再說話。敖少廣更是心急如焚,走上前深深一揖,「還求各位替我家想想辦法,這些卷本可都是風滿樓拼了幾代人的性命保下的!可不能傳到我們子書這輩上 ,就毀了啊!」

  沈芸聽到大奶奶在旁邊唏噓不已,而茹月面上卻不惶急,一對眼珠子滴溜亂轉,像是覺得此情此景很是好玩。只聽千心閣主歎了口氣說:「不是我們不管,這是要冒風險的。還記得五十年前,嘉鄴鎮鬧水,幾大書樓的藏書都多少受了潮,還不是我家祖父親手蒸籠,才把潮氣蒸出來。可現在人已作古,再無整舊如舊的高手了,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沈芸瞧他那神色,也不似作偽,心說畢竟都是愛書之人,就算有些私心雜念,到了這關口還是想幫著保書的,可惜自己當年跟師傅學的是盜書的本事,沒碰這些,不然的話……眼見敖子書像熱鍋裡的螞蟻般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念叨:「難道就沒法了嗎?難道就沒法了嗎?」

  太月院少主是幾個樓主中年歲最小的,自知才識心計都無法跟這幾人比,可要是總一味地不言不動,畢竟叫人笑話,便也硬頭皮插了一句:「還是趕緊找高人吧,這書……恐怕再有三 日,就是神仙也修不好了。」

  敖子書聽了這話,更似熱火烹油,失態地高舉著雙手,大喊起來:「老天哪!難道你要絕我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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