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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落花殘卷》(2)


  千心閣主拍拍腦袋說:「我們第一次見那三奶奶,便是在南湖樓收書大會上,她站出來指責我們不是,還將敖家老三說走,卻不知後來怎麼倆人就對上了。」

  西風堂主暗暗打量周名倫,道:「周先生問這事是什麼意思?」

  周名倫歎了口氣,將一張紙遞給他們,道:「我适才來遲,便是因為在門口發現了這個。近日來嘉鄴的事頗有蹊蹺之處,周某實在是被弄糊塗了。」

  西風堂主接過紙來一看,幾個人都湊過低聲念,大吃一驚,「花落不知處,落藏十八年。敖家三奶奶實乃落花宮人。偷藏一家,天下奇聞。」

  「三奶奶是落花宮人?」三人有些瞠目結舌。還是西風堂主一拍大腿叫起來,「怪不得,怪不得,那三奶奶要竭力包庇敖謝天,原來卻是一夥的!」

  周名倫歎息道:「三奶奶是周某的親家,本不該猜疑,可那日在敖家,那個少奶奶當時吐了實話,我可是聽得真真的,現在看來,三奶奶確實是說了謊。她若非跟落花宮有瓜葛為何要 護著謝天呢?」

  幾人一時間也沒想起他嘴裡的敖家少奶奶是誰,面面相覷,都不敢貿然說話,瞧著周名倫,暗自揣測他的真實用意。「周某和落花宮有不共戴天之仇。若誰跟落花宮有牽連讓我查出來 ,是一定要嚴辦的,決不姑息!」

  眾人聽了這話,都舒了口氣,西風堂主笑著挑起大拇指來,「周先生之高風亮節,實是我輩 之楷模啊!」其他兩人也阿諛不止。

  周名倫微微一笑,示意胡林帶茹月過來,又對三人道:「今日便是賞《落花殘卷》的日子,周某礙於情面,不便隨各位前往,便派我義子跟你們一起去敖家如何?」

  千心閣主滿心激動地道:「成,有您周先生這句話做尚方寶劍,我們這便去敖家找他們理論。」太月院少主悲憤地道:「這次要是不能替家父討還血債,我誓不為人!」

  周名倫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又道:「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託付幾位樓主……」西風堂主馬上道:「周先生有事請儘管吩咐,我們幾家深受大恩,至今不曾有報答的機會,正覺得慚愧。周先生有事相托,我們幾個可是巴不得呢!」另外倆人也紛紛說是。

  這時,胡林已經帶著穿戴整齊的茹月進來,三人見她在此出現,都是一愣。周名倫笑道:「周某所托之事呢,便是請各位將敖家少奶奶風風光光地送回敖家。那日小女和她一同受綁,少奶奶雖蒙難在身,依舊大聲說出謝天那賊藏在風滿樓裡,只可惜周某當時跟那敖家人一樣閉目塞聽,居然辜負了少奶奶的一片苦心,甚是慚愧,這裡便向她賠個罪……」

  茹月聽到這裡,慌忙道:「先生這樣說還不折殺茹月了?」轉身對幾位樓主說,「各位世伯,茹月命賤,不容得於家門,險些命喪太湖,幸得周先生將我救起,並細心醫治,方才拾得一條命來。先生之恩德,茹月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只有等到來世做牛做馬了!」

  「少奶奶這樣說,周某當真是慚愧了,大凡有點良知的,都會濟危扶弱,我不過是做些分內 之事而已!」

  三位樓主見兩人一唱一和的,如何能不明白,千心閣主首先道:「各位,近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尤以我嘉鄴為甚。那堂堂的風滿樓敖家竟為了保護一個賊子公然說謊,置數百年之風德於不顧。更有甚者,那個欺世盜名的三奶奶還將唯一一位說真話的少奶奶趕將出來,真是黑白顛倒,是非不分。今日我幾大書樓作主,他敖家不接少奶奶,我們來接!我們還要替少奶奶跟敖家去說情,讓他們免了她身上那些妄加之罪!」暗中卻說,要是我家的兒媳婦敢如此胡為,老夫早把她的腿打折了,還容得她這般張狂?

  西風堂主也道:「胡兄說的是,別說這事是周先生出面,便是我們見了,也萬萬不會置手不 理的,勢必還少奶奶一個公道。」

  太月院少主說起沈芸來,猶自氣憤不已:「那位三奶奶表面看一臉正氣,誰知卻是個撒謊不眨眼的,哪及少奶奶來得爽利真誠,依我看,敖家由少奶奶來操持才是正理。」茹月聽了這 話,臉上泛起笑容,朝著幾個樓主連連作揖。

  周名倫微笑著說:「各位,萬事總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敖家包庇縱容賊子,周某雖已和他結為親家,心中也是憤憤不平,但話說回來,敖家卻也出了個敢於說真話不畏強勢的少奶奶,看在少奶奶的份上,我們或許還可相信他們一二,諸位說呢?」

  千心閣主馬上迎合道:「不錯,同是敖家的奶奶,我看這位少奶奶倒是最好的。」心裡卻道,一個丫頭出身的畢竟好糊弄些,只要肯替我們幾家說話,送誰不是送啊!

  眼見眾人連連應合,周名倫又道:「若是少奶奶將來能在府中主事,周某也願全力幫各家書樓修復,不過,今日這件事情一旦了結,諸位須和敖家重修舊好為是,不可再起猜疑。屆時,周某便將撥給幾大書樓的善款交由少奶奶掌管分發,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幾個樓主如此奔波,原是為了個錢字,聽了大喜,都拱手道,「周先生說的是,我們這便送 少奶奶回去!」

  茹月見周名倫安排得如此周詳,不禁滿心歡喜,太月院少主搶上前一步,做了請的手勢,「 嫂夫人,您請吧。」

  茹月卻又朝著周名倫作了一揖,深深地看他一眼,說:「先生,我去了!」這才隨眾人朝外 邊走去。

  敖家這個早上卻是一點沒得清閒,先是黎明前《落花殘卷》被盜,鬧得雞犬不寧;其後下人們在打掃院子時,又發現了一張張告示,上面寫著敖家三奶奶本是落花宮舊人,藏在敖家十八年云云。頓時人心惶惶,敖子軒又氣又急,去到鎮上一瞧,那告示亦貼得到處都是,哪 裡能撕得過來?

  上午時,敖家門前的碼頭上已站滿了人,臨街河道也被船堵得滿當,口口聲聲地要求懲罰落花宮的賊子。後來,敖少秋也從酒坊回來了,說是新釀出的酒都被三家書樓的人砸了。大奶奶和敖少廣都慌了神,催請敖老太爺快點拿個主意,是不是先送沈芸出去避避風頭,他們倒不懷疑她別的,卻都埋怨她護著謝天。老太爺倒是一派鎮靜,聽著一樁樁事發生,依舊穩穩地抽他的水煙袋,只扔下一句話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任它折騰去!

  上午十時左右,周家的船到了,三位樓主也一個不少,大奶奶早已心急火燎,《落花殘卷》丟了,又冒出那麼多造謠的告示,顯然人家登門是來興師問罪的。派敖子書敖子軒出去迎客後,她便對敖老太爺說:「爹,您看今天這事是不是叫弟妹先回避一下?」

  「避?」老太爺眼睛一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她今天要回避了,反倒是抖落不清了!」

  沈芸笑笑,「爹,大嫂也是一番好意。」看著他們夫妻倆道,「其實這事既攤到身上,躲是躲不掉的,就算逃過今天又怎樣?還不如當場分出個是非曲直呢!」

  便聽到一陣急步聲,敖子書先跑了回來,「爺爺,娘,茹月她……她也回來了!」

  正堂上的人聽了都是一愣,大奶奶霍地站起來,「好啊,這賤婢還敢回來,看我……」

  沈芸忙說:「大嫂,月兒既然回來,你便別再提那懲罰的事了,子書好歹還得要個家不是? 」

  便見敖子軒引著一班人穿過天井走來,頭前的正是胡林,緊跟著的卻是衣著光鮮的茹月,其後才是那三個樓主。眾人見過禮後,大奶奶眼見茹月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態,氣得發暈,待見她也要隨著眾人落座,便狠狠地罵道:「你還嫌沒丟夠人怎麼的?還不快下去?」

  茹月沖著她冷笑,正要反駁,胡林已笑嘻嘻地說:「大奶奶請先別發火,這少奶奶呢,卻是我義父在太湖邊上救起的,今天特意送她回府,還叫我代他向您討個人情,那些罪過就別再 追究了!」

  「不錯!」西風堂主猛地提高嗓門道:「依我看,這位少奶奶倒是敖家最值得尊重和信任的人呢!第一個指出謝天藏在風滿樓的不正是她嗎?敖翁雖說年紀大了些,也不至於是非不分吧! 」

  千心閣主也沖著敖老太爺一拱手,「我們三大書樓聯名保薦少奶奶出來主持敖家家政,非此,只怕是風滿樓不保,家賊難防,尚請世翁三思!」

  太月院少主則狠狠地盯著沈芸道:「少奶奶雖說年少了些,總勝過那滿嘴謊言的家賊吧?」敖子軒早在旁邊聽得窩火,指著他罵道:「你說誰呢?再在敖家滿嘴胡言,我可對你不客氣 了!」

  沈芸拍拍兒子的肩膀,說:「軒兒,不可無禮!」笑著面對他們,「怎麼,幾位也算是久經風雨的了,如何耳根子這等軟?若再有一張告示寫著,千心閣主、西風堂主也是落花宮舊人 ,我們是不是也信呢?」

  兩位樓主聽她這一說,氣得哆嗦,茹月卻突然咯咯地笑起來,十分地刺耳,「三嬸,你剛才這番表白,倒讓我想起了周先生今早上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我現在把它轉送給您——人說女 人會演戲,依我看,您當是高手中的高手!」

  沈芸聽了,臉色一變,敖子軒見她如此諷刺娘親,又按捺不住了,「嫂子,你這是幫誰說話?」茹月眼波四下一轉,笑道:「兄弟別急,我呀,這是幫理不幫親!」

  胡林此時開口了,說:「各位,我們今天來此可是為了辦正事的,老實說,那張告示我們周家也拾到過。可義父只跟我說了一句,謠言不可信。咱們何必為了一句謠言,便在這裡胡亂 猜疑呢?」三位樓主聽他突然這樣說,都是一呆。

  胡林站起身來,沖著敖老太爺一拱手,「老太爺,我們昨天便已約好,今日要在此開辦一個鑒賞《落花殘卷》的大會,時間已然不早,這便把那珍本請出來吧?」這話一出,三位樓主暗自嘆服,這個胡林果真是個厲害角色,敖家明明丟了《落花殘卷》,還故作不知要他們拿出,擺明是要敖家難堪。幾人相視一眼,會心地笑了。

  敖少廣夫婦聽他一說,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敖子書心裡暗自歎息,早知道會失竊,昨天便該打開看的,可惜可惜。敖子軒不願看著家人為難,正要站出來實話相告,便聽到 老太爺道:「老三家的,東西拿來了沒有?」

  沈芸忙說:「拿來了爹!」沖著外邊拍拍巴掌,茹月瞧見她神色平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倒是吃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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