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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風波又起


  夜黑沉得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揮灑墨汁了。天公的一支筆塗來抹去,遠山沒了,湖水沒了,鎮子也變成個墨團,偶爾還有幾家亮著燈的,也像是這水墨塗得不勻,滲漏出紙張的白點來。風忽大忽小,吹到這邊雨聲沙沙沙沙,刮到那邊又劈裡啪啦,也是個沒常性的,隨意而為 。

  敖謝天沖出風滿樓後,站在牆外的一棵柳樹下,又是哭笑了陣兒,臉上濕漉漉的,也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正不知該投向哪裡,驀地,西北角傳來一聲呼嘯,他心裡一凜,此人的功力 不淺呢!拔腿朝那個方位趕去。

  盜者有句老話,所謂偷雨不偷雪。這人選擇在風雨之夜出沒,定有所圖,而在這嘉鄴鎮上,除了各大書樓外,也沒什麼值得人下手的地方。謝天沿著巷弄疾走,快要趕到嘯聲傳出的位置時,身子猛地貼在牆壁,屏息靜氣,凝神聆聽,辨別那人隱身何處。

  突然,一條黑影從旁邊的矮牆上閃過,謝天深吸一口氣,側過身子,雙腳踩著牆壁噌噌上去,悄然跟在後面。夜色暗黑,又下著雨,謝天好生盯著才保不被對方甩下,那人影像股黑煙,閃來晃去,一會上牆,一會入巷,約摸兩分鐘的光景,引著謝天來到一座大宅院前, 他忽然便沒了蹤影。

  謝天警惕地審視著四周,這才辨認出,原來已經到了西風堂,遲疑了下,雙臂一振,飛上屋頂。瓦片落了雨,甚是滑溜,他自恃輕功了得,也不擔心,蜻蜓點水般向前奔去。西風堂裡的人多已安歇,整個大院烏黑,藏書樓聳在眼前,謝天卻不馬上接近,而是趴在鄰房的頂上 小心查探。

  那樓跟風滿樓一樣,也是三層,簷角上掛著銅鈴,被風吹得叮噹作響。謝天猛然發現三樓東邊的一扇窗戶半開著,猶豫了一下,飛身上去,剛攀上了樓臺,突然,下面鑼聲響起,有人 喊:「抓賊啊!」

  謝天吃了一驚,手懸在屋簷上,正要離開時,窗戶裡猛地襲來一道勁風,他半懸空中不敢硬接,只得輕飄飄地落下去。不料兩腳才著地,一張大網已當頭罩下,將他扣在當中,謝天猝 不及防,身子一晃,已經跌倒在地。

  牆腳呼啦湧出了人,打著燈籠敲著銅鑼,刷的圍將上來。謝天一急,雙手像鐵鉤子似的,哧啦聲將大網撕破一口,雙手一按地,身子彈了起來,在空中接連出腿,將撲過來的兩個家丁踢倒,腳尖在第三個的頭頂上一點,噌的躥上了屋頂,飛快地朝院外跑去,但身後已有人叫 起來,「那是敖家的敖謝天,別讓他跑了!」

  謝天心中一凜,叫聲糟糕!這番被人認出來了,少不得又給敖家帶去麻煩。一口氣跑到湖邊,方才回身看那風雨中的嘉鄴鎮,剛剛死裡逃生,現在猶有餘悸,心裡捉摸,那個黑衣人到底什麼來歷,為什麼要設下陷阱害我?從他的身手看,跟師傅方文鏡居然相差不遠,自己能 否拼得過也實無把握,看來今後出行要小心些了。

  天兒一旦晴好,嘉鄴鎮就顯出它的嬌美來。山是綠的,或淺或深,點染得總是相宜,像個端坐的少女,把跟前的湖水當作鏡子,細細端詳。鎮子的色彩則也簡單,黑白兩色的水墨,這邊露一船頭,那邊隱一船尾,各種聲響自有喜怒哀樂蘊在裡頭,世間方顯得生機。

  一條船滿當當地載了行李,沈芸陪兒子送周雨童回家,剛下過雨,臨街河漲了水,河灘的沙地騰騰漫著一層虹汽,色做七彩,神奇而眩目,過船的人見了無不大聲稱歎,三人雖也瞧得稀奇,嘴裡卻不言說,倒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樣,尤其沈芸,更是憂心忡忡。

  原來,一大早,那三家書樓的人便找上門來,聲稱昨夜遭盜,西風堂的人一口咬定親眼見到乃是謝天所為。更有甚者,太月院主昨晚死於家中,也一併算到了謝天的頭上。而風滿樓的藏書卻並沒見少,自然更有了洗不清道不明的窩藏嫌疑,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沈芸自然要極力替謝天分辯,據理力爭了,一是落花宮的規矩,只偷書不傷人,太月院主的死未必見得是謝天所為;二者,對方連偷三樓,唯獨不動風滿樓,顯然是使離間之計,讓各大書樓先起紛爭,然後好趁機漁利。可這番話能說服敖老太爺和敖少廣夫婦,卻說動不了三大書樓的人,直到他們三人出行時,那些人依舊賴在敖家不依不休,非讓交出謝天不可。

  茹月昨晚失蹤,也懷疑是被謝天一起帶走的,那兩個家丁昏迷了一夜,醒來後怕大奶奶責罰,自然也咬定是敖謝天下的手。登時,敖府上下如臨大敵,挨個角落裡搜了遍,風滿樓更是加派了人手看護。前兩年因家境敗落,不得已才將護樓兵遣散,如今老爺子又打發敖少廣出去再招回來。大奶奶因見這樓主的位子未必是子書的,對此舉不置可否,卻也沒反對。只是在沈芸臨行前,又痛哭了番,其意不外乎是要她極力地勸說周名倫,放棄要子軒做樓主的 打算。

  經這一番鬧騰,好不容易出了門,沈芸三人雖然依舊沉著心,到底還是輕舒了口氣。南湖樓因離得不遠,他們的船片刻即到,周名倫早就接到信,帶了人在碼頭上迎接,其中自然缺不了胡林。周雨童才知道,原來父親早就收他做了義子,於是兩人也改作兄妹相稱。

  一眾人客套了幾句,便進了門,沈芸一瞧,果然跟謝天說的那樣,府裡多了不少身著黑白學生裝的侍衛,一動不動地守候在各處,顯然訓練有素。進得大廳後,胡林便知趣地退下了,周雨童靠在父親身邊,忍不住道:「爸爸,你現在是越來越講氣派了,記得以前可不是這樣 的。」

  周名倫聽了,臉色微變,隨即笑起來,「我聽出來了,你這是譏諷我。」看向沈芸和敖子軒說:「讓三奶奶見笑了。我跟我女兒從來是講民主的,言語沒個忌諱,對她我不服不行啊! 」

  沈芸和子軒聽了都笑,周雨童依舊追問:「你說你要外面那些人做什麼?如臨大敵似的,你 又不是官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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