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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報應不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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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大奶奶的表情凝固了,結結巴巴地說:「可茹月……不是我送去的,是那……老東西硬要的……」猛地捂住了臉,哀號起來,「真是造孽啊,報應啊……可憐我的子書,還削尖了腦袋硬往套子裡鑽,這都是我這個當娘的錯,對他不住啊!」 沈芸上前扶她在椅子上坐好,勸道:「嫂子,事到如今,你便看開些吧。」 「我怎麼能看得開?」大奶奶嗚咽著,「要是那老東西還糾纏不休,我家子書以後還有臉面做人嗎?就是要那座破樓又能怎麼樣?弟妹,我看風滿樓早晚是你家子軒的,我們子書是守 不住了。」 沈芸聽她說著說著又轉到風滿樓上,又好氣又好笑,「好了嫂子,我家子軒是不會跟子書爭 風滿樓的。」大奶奶鬆開手指,「怎麼說?」 「省城不是要學童出國留洋嗎?我決定把子軒送出去。」 大奶奶臉上的表情慢慢活泛,盯著沈芸的臉細加端詳,生怕她是在編謊自己,隨後又訕訕地說:「弟妹啊,你到底是眼界開闊,敢在子軒身上押大血本,不像嫂子我心窄,只能把子書圈在敖家這個籠子裡。」末了,還不忘加上句,「子軒幾時動身?東西都準備齊全了沒?」 沈芸說:「就是走,也得等到子書和茹月成完親以後吧!」 大奶奶聽了這話,神色又暗淡下去,長長地歎了口氣。沈芸突然想到在山上時,方文鏡跟她說的那番話,便問她道:「大嫂,你相信命嗎?」 大奶奶苦笑:「到這步田地了,我還信那東西做甚?」 「你不信,我信!」沈芸眼中晶光閃爍,「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今天我去寺廟裡燒過香的,老頭子再這樣執迷不悟的話,必遭報應!」 「報應什麼啊!」大奶奶心灰意懶地說,「這幾十年,傷天害理的事他沒少做過,到頭來還不照樣活得滋潤?他呀,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德!」 兩個婦人相對而坐,看著蠟燭的光顫晃著,一時間無話。窗外,一輪明月已上東天,映得竹影投在紗窗上,搖曳多姿。驀然間,外面傳來了叫喊聲,隱隱還夾雜著急劇的鑼聲,兩人忽的 站起來,「出了什麼事?」 搶出門去,見假山、涼亭、廊橋上到處有燈火閃晃,大奶奶看到風滿樓那邊沒什麼異常,心有所放寬,便聽沈芸喃喃道,「難道又是茹月想不開?」大奶奶聽了心中卻是一喜,這丫頭 要是真死了,倒也落得乾淨! 正要趕去查看究竟時,遠遠地,一盞紅燈籠飛也似飄了來,卻是敖少廣氣喘吁吁地趕到,瞧見大奶奶便急喊,「你怎麼還在這裡豎著,快去『德馨廬』,爹他出事了!」 兩人聽了都是心頭一震,大奶奶顫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剛才有人潛進了『德馨廬』,行刺他老人家……」 「啊?」 敖少廣看看沈芸,有些彆扭,支吾道:「爹……被人用刀……紮了下身……」 大奶奶聽了這話,哈的一聲,先是尖笑了兩下,隨即又轉為了哭音,臉色竟變得蒼白一片。沈芸的頭則轟的一下,馬上聯想到了方文鏡,原來師兄嘴裡所說的妙計便是這個啊!心咚咚 地跳急。 只見敖少廣哀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就趕快過去看看吧,家裡都亂成了一團糟,郎中還沒 到,爹都疼得暈過去了!」 大奶奶神色慢慢歸於平靜,冷冷地道:「我過去又當得什麼事?這深更半夜的,我們做媳婦的怎麼好隨便出入公公的房,你們敖家男人不要臉,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還知羞恥呢,是不是 弟妹?」 敖少廣被她堵得反不上話,氣得直哆嗦,卻只能跺跺腳,轉身跑了。大奶奶眯起眼睛,朝著沈芸怪模怪樣地笑了,「弟妹,你還真神了,說報應時馬上就降下來,成金口玉言了!」摟住她的肩膀咯咯笑著,「快告訴嫂子,你到底去哪家寺院燒的香,真是太靈驗了。」 「明月寺。」 「明月寺?好,趕明一定還個願去。弟妹,現在我可真信命了,聽少廣那口氣,老爺子八成是起不來了,以後這敖家啊可就得靠咱們倆支撐了!」 沈芸淡淡地說:「嫂子要是真信命的話,將來便該對茹月好些,天命恢恢,報應不爽啊,就 是這個道理。」 「可倒也是,這茹月雖是個當丫頭的命,可人長得也還中看,性子也使得住……」大奶奶此時心裡也轉過彎來了,開始捉摸起茹月當她兒媳婦的好處來,既是丫頭出身,便比不得名門閨秀有派勢,可跟子書平起平坐,會伺候人,日子也過得仔細;自己手裡拿著她的短處,她就得一輩子翻身不得;就算將來熬出來,也終究不敢騎到她這個當婆婆的頭上撒野。心下這麼盤算著,又問沈芸,「妹子,你說子書的婚事是大辦呢還是小辦呢?」 沈芸道:「子書是敖家的長孫,當然得大辦。」 大奶奶想了想,總覺得有些憋屈,又不耐煩地道:「茹月這件事我心裡還是有疙瘩,算了,別太張揚了。何況老東西現在都這樣了,我也不想太刺激了他。」 終究茹月不當她的意,也沒個娘家人來撐腰,已低看她三分;出了這等醜事,要死要活地鬧騰,還蠱惑著子書下道,也低看她三分;再者一個使喚丫頭當少奶奶,德言容功全沾不上邊,只憑了狐媚本領,又低看她三分;茹月只有一分的好,如何能遂她的意,牽帶著連操辦婚事的興致也寡淡了。可畢竟這是敖府小一輩裡的頭一樁喜事,辦小了,屈了兒子,辦熱鬧了 ,又恐落人口舌,想想還真有些難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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