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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神秘客人


  經過兩天的拾掇,祖宅的院子已不再荒蕪了,雜草除淨後,只留下紫藤、木槿纏絲吐綠,籬笆兩旁,星星點點地開著黃色和橘色的小花,有飛蓬、白芷、金雞菊、萬靈草。在老屋的前後,環繞著密密匝匝的樹木,每每有雲雀在裡邊鳴叫,那動聽的聲音像是大大小小的珠子落 在玉盤上。

  靠著廂房,謝天用籬笆板壘起了一個棚屋,算作廚房,雖簡陋了些,總算能自己煮飯吃了。昨天他還在樹林裡打得只野雞,煮了一鍋肉湯,喝著父親送來的老酒,倒也滋潤。騰出空來,謝天還打算在水井旁整出塊菜園子,撒上菜籽,這樣半個月後便可以吃上蔬菜了。

  今天早起後,先煮了飯,這才跑去山腰的那塊大山石上練功。東方破曉時,灰白的天空豁亮起來,先是淡藍色一片,然後才泛出紅霞;煙霧繚繞中,謝天吐納調息,運轉大小周天,頭 頂上冒出了騰騰的熱氣。

  當朝陽破雲而出時,金光萬道中,謝天的《落花訣》也練到了最後一式,緩緩收氣,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無比清晰,在廣袤而潮潤的草地上,在發綠的灌木叢上,在那彌漫著霧氣的河面上,都跳動著清新的晨光。謝天覺得胸間真氣充沛,忍不住長嘯一聲,滿山迴響, 身子便像輕盈的燕子般,貼著草尖向前躥去。

  回到老宅後,洗淨了手,他掀開鍋蓋盛了滿滿一大碗飯,端著進了廂房,驀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桌上的那半隻野雞連湯帶水居然不翼而飛。謝天呆了呆,抓起桌上的酒葫蘆搖了搖 ,裡面空蕩蕩的,居然也是點滴無存。

  謝天放下飯碗,驚詫地望著四周,尋思到底是什麼人闖進來了?抽身出了院子,四下搜羅著,卻哪有人跡,只得悻悻地返回廂房。一瞥桌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适才還熱氣騰 騰的一大碗飯,居然憑空消失,只留下一個空碗。

  謝天心知碰上了高手,抓起大碗公便躥出了廂房,但院子裡並沒人影,他側耳細聽周圍的動靜,除了樹林裡的鳥叫外,再無異樣。他大聲道:「何方高人光臨寒舍,請現身相見!」連喊 了兩聲,一點反應沒有。

  謝天只得拿著碗走去棚屋,掀起鍋蓋想再盛飯時,發現裡面竟也是空蕩蕩的。這回他真給激怒了,把碗向灶臺上一丟,大步走出院子,罵道:「出來!有本事你給我出來!來消遣你二爺,嫌我不夠倒楣是不是?是人是鬼你站出來,藏頭露尾的算什麼本事!」

  但任憑他怎麼罵,院裡就是一點聲音沒有。謝天氣呼呼地四下張望,突然,門板吱的一響,謝天霍的轉身沖進去。只見廂房的床上,端坐著一個身穿藍大褂的中年人,正捧了一個大大碗公咀嚼著。他的面色蒼白,滿是滄桑感,儘管在吃著東西,舉止間卻自有一股儒雅之氣。

  謝天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才叫出聲來:「師傅?」來者居然便是消失了近十年的方文鏡。

  只見他伸手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謝天坐下,這才放下大碗公,咽下了口中的飯,「這飯做得有些夾生,水也放少了。雞湯倒也味美,敖家老酒還是好勁道!」方文鏡抬頭笑了笑,拿起摺扇輕輕搖著,「當初我不僅教你讀書,還教你練了《落花訣》,你現在還我頓飯,不為過吧?」

  謝天有點手足無措:「您……」眼瞅著師傅,竟是說不出話來。

  方文鏡嘿嘿兩聲:「想問我怎麼又回來了?我又沒做虧心事,如何不能回來?」

  謝天張張嘴巴,到嘴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下去,心裡不免嘀咕:「要是你沒做那些事,為什 麼當天要逃?」

  方文鏡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說道:「你是想問我當年為何要逃離風滿樓吧?正像你沒有偷《山房集》,他們卻把罪名安在你身上,將你趕出家門一樣,我也自有我的苦衷。」

  謝天聽了霍然一驚,可不是怎的,自己的下場不就是最好的例證?儘管方文鏡那個落花宮盜賊的身份,一度使其在謝天心中的位置打了折扣,但在後者潛意識裡,還是很敬重這個師傅 的。現在聽了這番話,更是如撥雲霧。

  方文鏡的眼光中蘊著淡淡的憂鬱,又問:「你三奶奶好嗎?」

  謝天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方文鏡也點點頭,之後便沉默不語。他如何能忘了芸兒?她在花前一笑,群芳無顏色。她的眼波如流,雙頰欲暈,叫人不飲自醉。她的手腕纖細,拈動著針繡花,上下飛舞。她的淚水如珍珠般晶瑩……十年了,整整十年他沒再見到她,一百二十個月,三千六百多天,三千六百多夜,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現在靠得近了,情卻怯了。他害怕見到的芸兒不再是那個人,他害怕她改變得讓他認不出來,畢竟她現在已經是個母親,畢 竟她是敖家守寡的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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