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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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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浩坐在父親墳頭。 故土梨花峪的秋傻子才是真正的秋傻子。無風。不響雷。每個細小的雨滴都不受任何干擾地垂落,將樹葉草葉或者是莊稼葉擊得微微一顫。千千萬萬個雨滴敲擊葉子的聲音加起來,便成為漫無邊際的沙沙聲。這細細的雨絲和細微的沙沙聲,讓心靜的人心靜。讓心中涼爽的心裡涼爽。讓憂鬱的人憂鬱。讓心悶的人心悶。讓心煩的人心煩。謝天浩所以坐在父親墳頭,是心悶和心煩。是孤獨和沒主意。他是個有主意的人,現在沒主意。他不知道老媽是怎麼回事,也猜不准四弟夫妻倆是怎麼回事,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老爹的墳是清明節填的土,現在長出了青青草。老爹14歲當家,英雄豪氣一生。爹臨終時囑咐他三件事,一、供老四念書。這一點他謝天浩辦到了。二、守在老家,等你大哥和二妹妹回來。這一點他謝天浩也辦到了。幾十年來,謝天浩天天都在等待大哥和天雲回來。萬一大哥和二妹妹打天涯海角撲奔家來,家人一個沒了,萬一桑葚遭了難或是有了難處來求他們。老爹臨終囑咐他的第三件事是要他孝敬母親。老爹說,你媽這一輩子盡挨累挨餓挨打受氣了。爹一輩子啥都好,就是不愛惜母親,臨了才感到不過意,把彌補留給他。可是這一點他沒做到。20年前,媽跟著他盡是挨累了。這20年,老四的條件比他好,媽跟老四。他也放心。可是現在,他不放心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謝天浩背著手走下山坡。他覺得他老了,突然老了。 蘭芳正在炕櫃裡翻東西,扭頭見老頭子回來,歎了口氣。這是將要嘮叨的信號。謝天浩從炕頭牆上摘下老洋炮開始擦。這管老洋炮是父親14歲當家的那天買的,到他手裡一次沒用過。其實也只是個念想。看見它,就想起父親,也就想起了老媽。蘭芳說,一看你擦老洋炮,就知道你又想老媽了。該說不說,都60多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似的總想媽。非得把老媽放自個眼皮底下才放心。接呢,咱媽又不來?去看看呢?去一回,住院搶救,再去一回,叫人家笑笑連損帶臭呸,回來沒窩囊死。老婆的話就像醬缸裡的耙,在謝天浩的心裡上下搗。蘭芳瞅瞅丈夫,瞅你都窩囊成啥樣了?該說不說,要麼就把咱媽接來,老媽是咱大夥的,媽不願意來,咱也接。誰不讓接,咱也接。存摺的事咱也不提了。接不接?這回我去。謝天浩不放聲,扭頭望著窗外的秋傻子。老婆子這話倒是挺對他的心思。蘭芳,要麼你先打個電話?!謝天浩磕掉煙灰,站起來拔電話。電話響了好一陣子沒人接。蘭芳,沒人接呀?老四夫妻上班了,笑笑上學了,媽該在家呀?哎?給她姑打電話。問問她姑?謝天浩又拔,通了,你是誰?二魔?是二魔呀?啊,我是你二舅。你姥姥怎麼樣?什麼?姥姥在你家呀?噢。大鬧帶你媽到醫院看眼睛去了?就你和你姥?二舅馬上去接你姥?不行啊?什麼?姥現在是你們家的?誰也不給?那邊電話放了。謝天浩遲遲疑疑地把電話放了。蘭芳,哎!二魔心眼不全,好糊弄。謝天浩想了想又拿起電話,二魔呀?你姥怎麼樣?鬧著要回梨花峪?拜堂成親?謝天浩捂住電話對蘭芳說,二魔說媽鬧著要回來,說咱這邊誰要拜堂成親。蘭芳說不就是三林和喜鵲要訂親嘛!謝天浩又拿走話筒說,對對對。這邊是要辦喜事。臘梅呀?對對對!上回你姥姥說要給你訂臘梅,回來你二舅媽就把話遞過去了。姥姥來就能定。二舅這就去接你姥。好。你把你姥送到站點行不行?知道哈?二舅說話就動身,不見不散。放下電話。忙穿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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