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女郎(82)_朱德庸

八二

　　所有人都皺著眉頭，不敢再看小萍。導演抓抓腦袋，只得硬著頭皮開播。小萍對著鏡頭，傻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麼。導演費勁地暗示著。小萍才省悟過來，對著鏡頭說：「喔！歡迎收看今天這一集的節目。」開始學著萬玲的言行和姿態，說：「呃……今天是由我代班主持，我叫方……呃，我是X

　　夫人的好朋友，製作單位管X夫人叫『多情紅玫瑰』！管我叫『苦情山茶花』！……」

　　現場指導暗示小萍走位，小萍邊走位邊說，因不習慣高跟鞋，不慎扭了一下，趕緊又說：「嘿嘿嘿……我……不太習慣高跟鞋……」導演沮喪地重拍著自己腦門。小萍謹慎地走向座位，小心落座，說：「今天這一集節目我們要來談談……談談……」現場指導匆匆指指大螢幕上的字。小萍一看，說：「……喔！對！談談女人不是弱者！」

　　小萍開始背誦腳本上的內容，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怎麼也想不起來該往下講些什麼，，導演絕望地垂下了腦袋。

　　原本一直對著攝像機的小萍實在憋不住了，突然轉頭看向導演，說：「我可不可以不要學萬玲講話？很不習慣唉！」導演絕望地垂下了腦袋。

　　小萍將整頂假髮摘了下來，對鏡頭說：「我叫方小萍。這是X

　　夫人的假髮，我戴著它頭好癢！這是我自己的頭髮！……今天要跟大家談女人不是弱者！可是我覺得女人真的就是弱者！而且是天生的弱者！」

　　演播室裡的人全都愣住了。小萍繼續說：「我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你們知道我以前長什麼樣子嗎？我牙齒……」不知該如何形容，猛一瞥見一個攝影師在嚼口香糖，竟突兀地跑出主景，找上了攝影師，翻出他口袋裡的口香糖，邊拿出兩個邊走回主景。站回鏡頭前，拿著兩個長方型口香糖。將口香糖往嘴裡一塞，裝出齙牙模樣，說：「我以前是個齙牙！……就像這個樣子。」

　　導演一看，腦袋猛地垂下去：「完蛋了！」

　　小萍就以齙牙模樣開講：「你們看看我動牙齒整形手術前的這個模樣，不要說男人看了我直搖頭，連我自己照鏡子的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搖頭，甚至哭出來。你們知道嗎？原來我都已經認定我自己這輩子是沒有男人會看上眼的了。可是偏偏有個叫大寶的一直追求我！他說我的美就美在這對齙牙上面。可笑吧？結果呢？結婚當天『新郎向後轉』跑得人影也不見……」自顧自笑著。

　　導演失魂落魄地朝攝影棚外走，正巧茹男從MTV 現場回來——因為那邊搞砸了，游德華出事了，拍不了MTV.茹男問：「怎麼樣？我們這代班公主表現得還不錯吧？」

　　導演哭喪著臉，伸手指了指身後的錄製現場。茹男看過不禁一愣——小萍頂著『大齙牙』正在侃侃而談。

　　茹男詫異地說：「天啊！這……這是怎麼回事？」

　　導演說：「哪條河比較近，我想去自我了結。」

　　頂著齙牙的小萍愈說愈來勁兒，甚至有點兒豁出去的感覺：「女人體力沒男人好，個頭比男人小，天生註定就是弱者！如果你長得好看，身材又好那還有指望，甚至有可能『反敗為勝』，讓男人這種強者聽你的！但是如果你跟我一樣，算弱者裡面的弱者！怎麼辦？去死啊？別傻了！我齙了二十八年的牙都活過來了！我可以你為什麼不可以？

　　小萍錄完節目出來，正要離去，看到了勤快地與一隊工人搬運盒飯的餘露。餘露也看到了小萍，不禁一愣，連忙轉身避開小萍的視線。小萍很奇怪，慢慢地走過去。餘露瞄了瞄麵包車的後視鏡，見小萍走來，刻意佯裝若無其事的輕鬆神態，迅速整理頭髮和衣服。小萍試探著叫：「余小姐！」餘露轉身看著小萍，佯裝意外，說：「這麼巧！最近好不好？」

　　小萍說：「還好！余小姐也是來這個攝影棚嗎？」

　　餘露說：「喔！約了朋友談點事情……你呢？」

　　小萍說：「我正要回家！你最近好嗎？」

　　餘露看到小萍正在打量自己破舊的衣服，趕緊說：「還好！那我先走啦！」

　　小萍微笑著點頭，看著餘露離去，不解地朝另一方向離去。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工人大聲斥喝呼喚餘露的聲音，小萍回身，狐疑地看著餘露離開。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小萍的這期節目大受歡迎，觀眾們強烈要求把萬玲換成小萍。導演親自登門用豪華車接小萍去攝影棚，把個萬玲氣得翻白眼。小萍一頭霧水地再次進了攝影棚，所有的人對她那個熱情，竭盡全力服侍著她，和上次完全不一樣了。

　　導演給小萍專門定了一份最好的工作餐，派餘露送進了小萍的化妝間。小萍正對著化妝鏡試戴著假牙。餘露拿盒飯進來，瞥了一眼『主持人』後，低著頭走了過來，說：「主持人小姐！這是您的午餐！」

　　裝著假牙的小萍沒有注意余露，應了一聲。餘露把盒飯放下，轉身想出去。小萍轉眼看到盒飯相當精緻高檔，遲疑著問：「這麼棒的盒飯啊！確定是給我的？」

　　餘露轉身回答：「是！是您……」說著突然住嘴，因為她看清楚了主持人是誰。餘露呆住了。小萍也這才看到送盒飯的是餘露，也愣住了。

　　小萍連忙開口：「余小姐！你在送盒飯啊！」又馬上覺得說得不得體，改口說：「呃……我是說……工作沒有貴賤……有工作就很不錯了……我在說什麼？」語無倫次起來，捏住了自己的嘴。

　　餘露很尷尬地說：「……我在幫朋友的忙……」心裡不平衡地看看四周又打量了一下小萍，說：「他們說要好好侍候的那個新主持人原來是你！真夠諷刺的啊？難怪人家說『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換成我來侍候你。」

　　小萍見餘露頗感自尊心受辱，索性堆起笑臉改變話題：「怎麼樣？這工作做多久了？還順利嗎？待遇好不好？辛不辛苦？」

　　余露仍是一付好強好勝的姿態，撥了撥額頭前散亂的頭髮，說：「一個月六百塊錢工資，每天累得跟條狗一樣。要我怎麼回答你這些問題！說我很愉快！還是吐一堆苦水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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