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女郎(34)_朱德庸

三四

　　哈妹睜大了眼，看著她，遲疑地說：「你說話的語氣，很像我在上海對其他朋友吹牛的語氣，連內容都差不多……」

　　滿子不高興了：「你認為我在吹牛？好，等一下我帶你去他家！」

　　哈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附近，江口正帶著眾人尋找逃跑的哈妹。江口看見岔路口多，決定大家分成四組去找。龔喜一聽，馬上接口說：「很好！我和小萍一組！」

　　小萍看著江口的眼睛還是直的，也不看龔喜，說：「誰跟你一組，人家日本人根本不認識哈妹長什麼樣……」

　　龔喜橫下心來，非不要小萍和江口一組，主動去牽江口的手，說：「我配你剛剛好……」江口卻牽著他的手，把他交給了翻譯，對翻譯說：「你帶這個男人往東邊去……」龔喜沒有辦法，被牽著離開了，還回頭對小萍大叫：「不准跟日本男人牽手或者摟摟抱抱！想想八年抗戰他們欺侮我們女性同胞的慘痛教訓，多防著點！」

　　小萍充耳不聞地盯著江口，江口也看著她，朝她禮貌地微笑，然後大步走出去。小萍只得跟著小跑，一邊跑一邊說：「日本是大男人主義，女人只能跟在後面跑！」

　　倆人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哈妹。江口帶著小萍來到新宿歌舞伎町，找了個看上去非善類的男人談著話。小萍乖乖站在比較安靜的街角，不時向對面巷子裡的江口望去。有一群不三不四的人經過時，向小萍亂吹口哨，看樣子想招惹她。小萍嚇得縮到一旁。

　　江口問了一陣，走了回來。小萍熱情地迎上去，說：「我知道了！這個地方叫『歌舞伎町』，是東京的不夜城……聽說裡面的色情行業很多，你是不是怕哈妹被壞男人拐來這裡啊？」

　　江口聽不懂她說什麼，傻笑了一下，又逕自離去。小萍只能仍跟在後面小跑，邊跟邊發牢騷：「四個鐘頭了，不吃不喝不上洗手間也就算了，連停下來聊天的機會都不給，就算語言不通總能比手劃腳吧！」

　　倆人來到一家小酒館前，江口指著小酒館的招牌，對小萍比著吃飯的手勢，用日語說：「我們去那裡吃晚餐……」

　　小萍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而有禮貌地學著哈妹原來的樣子，說：「嗨！」卻又趁江口轉身時，呻吟著自語道：「總算說了句人話！」

　　倆人都在酒屋前停住了，只聽見轉角處傳來毆打聲和女人的哭叫聲。江口聞聲沖了過去。小萍愣了一下，也追上去。只見兩個孔武男人正在毆打一個女孩，江口忍不住上前質問。流氓火氣很大，轉身給了江口一拳。江口踉蹌著後退，小萍驚呼起來。另一個流氓也上來為同夥助戰，江口毫不畏懼，和倆人打了起來。那個被毆打的女人趁機逃走了。小萍見勢不妙，想幫江口，拿起一根棍子緊張地走上前，卻不知該從哪裡下手。一個流氓被江口打倒在小萍面前，掏槍出來對向江口。小萍終於找到下手的地方了，沖著他的頭，用棍子尖叫著用力敲下去。

　　江口打昏了另一個歹徒，回頭看去，小萍正在棒打歹徒。江口忙上前撿起地上的槍，驚訝地看著小萍。小萍舉棍過頭，仍在殺氣騰騰地轉動身子找尋目標，樣子之兇狠，把一個看熱鬧的路人嚇得倉惶逃離。江口走上前來，慢慢地拿下小萍手中的棍子。小萍臉色蒼白不住喘氣。江口知道小萍緊張過度，柔聲說：「沒事了……沒事了。」小萍呆呆地望著他。江口把小萍擁入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小萍把頭埋進江口的懷中，身子還在不停地發抖。

　　收拾了殘局之後，倆人進了飯館吃飯。小萍因為餘驚未消，猛勁喝著酒。

　　江口看著她，說：「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勇敢的女人……」見小萍聽不懂，便學著她剛剛拿棍的姿勢又連續敲了幾下，比比大姆指。小萍心想：「完了！在他的心目中，我成了一隻母老虎……形象全毀了……」

　　江口拿著女侍奉上的酒倒入杯中，雙手舉杯，說：「你救了我的命，我會永遠記得……從內心感謝你！」

　　小萍只好舉杯，說：「不用翻譯我都知道你的意思……」

　　倆人把杯中酒一仰而盡。江口見她豪爽，竟然又自動連幹兩杯。小萍心想：在日本是不是酒喝得多才代表誠意！於是拿起小酒瓶乾杯。

　　江口吃了一驚，心說：原來跟中國人喝酒要整瓶喝光才有禮貌！也拿起酒瓶喝盡瓶中酒。倆人都微微喘著氣，看著對方，希望瞭解對方此刻的想法。

　　江口遲疑地探詢著：「請問你是不是嫌酒不夠還要再來一點？」說著用手比著喝酒的姿勢。小萍一看，暗暗叫苦：你們日本人煩不煩，要喝多少才肯讓我吃飯啊！不禁臉色難看。

　　江口卻以為小萍沒有喝盡興而生氣，慌忙對侍者叫酒：「中國女人生氣了。趕快拿酒來，大壇的比較合適！」

　　不一刻，侍者送來了一個特大號的酒罈，放在桌上。小萍一看，眼睛差點變成了鬥雞眼。江口奉承地指指大酒罈，看著小萍，心想：總該滿意了吧。

　　小萍豁出去了，豪氣點頭，發狠地說：「你要我醉死我就死給你看！嗨！姑娘我拼了！」

　　江口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抱起了大酒罈倒酒。

　　哈妹已經從澀穀逃了出去，跟著滿子坐了火車，來到了金原崇的家門前。滿子帶著哈妹走進了一條古色古香的林陰道，指著林陰道盡頭的日式大宅院，說：「崇崇的家！」

　　哈妹憧憬地踱步遠望著，滿子卻坐到了一旁的樹陰下，從背包拿出飲料喝著。哈妹不解地問：「為什麼不進去？」

　　滿子拿出小望遠鏡窺望著金原崇宅，說：「你以為崇崇每天在家裡等著我們光臨啊！他現在在拍戲，晚上才會回來！」

　　哈妹吃了一驚：「那我們要在這裡等到晚上？」

　　滿子說：「不練好等的功夫見不到偶像的……」哈妹無奈，只得坐到滿子的身邊。滿子拿出一個口罩戴在臉上，又從背包拿出一瓶藥水小心地檢視著。哈妹一頭霧水，因為滿子看藥水的眼神陰沉而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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