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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抱抱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路上艱險莫測,還不知道——」言下之意,不知還能相見否。戰時的狀況是瞬息萬變的。這一秒還在一條戰壕裡廝殺,下一秒就有可能成了鴻溝裡的無名屍。

  明台站在飛簷下,渾身略僵,他也深吸了一口氣,很大方地展開懷抱。於曼麗把腰間的繩扣順到身後,她雙足輕輕一踩岩石,雙手送上,明台把她抱在懷中。

  兩人耳鬢廝磨。一股女人香襲上明台心頭。

  「我真的是很愛你。」她說,「我無法控制,也許,只有等我閉了這雙眼……」

  出任務,說這種話很不吉利。

  「你別烏鴉嘴。」明台說。

  「我心裡慌得厲害,最近老是做噩夢。」於曼麗說。

  她這樣說,明台也有點不祥的預感,可是,此時此刻,他不能表現出絲毫的憂慮,他只能穩如磐石般露出堅毅的目光,借此安定她心。

  「別怕!曼麗,別怕!」

  「我不怕死,我怕死了就看不見你了。」

  「我們是生死搭檔。」明台不往下說了。他暗示曼麗,自己和她始終是生死線上的戰友。

  一束燈光在海崖下投射過來,三明一暗,這是b區行動組發出的安全信號。

  「我要走了。」於曼麗收斂起愁心,她乾淨俐落地檢查了自己的裝備後,她對明台微微一笑,讓他感受到她的堅忍和力量。

  「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順風。」明台說。

  「是,組座。」於曼麗手指併攏,瀟灑地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身輕如燕地從簷下飛去。

  忽然,一束探照燈的燈光準確地射在於曼麗身上,於曼麗大驚失色,大叫一聲:「是陷阱!快跑!」

  明台心弦扯緊,倏地猛拉繩子。

  汪曼春一身皮衣,穿著高筒軍靴,站在高高的岩石上,足下江濤拍岸,身邊鷹犬環列,她雙手托槍,瞄準,一槍打中了於曼麗系在腰間的繩索,繩子一下變得纖弱脆空,於曼麗在空中失去重心,又是一槍。繩子斷了。

  明台大叫一聲:「曼麗!」

  於曼麗仰著頭,來不及跟明台說最後一句話,她張著嘴,睜著一雙淒厲的眼睛,像風一樣撲向碎石沙灘,頭骨破裂,血噴如驟雨,海灘上一大攤汙血淋漓。

  明台大聲叫著她的名字。

  「守住屍體。」汪曼春的腳踩上於曼麗的頭,下達新的命令,「包圍古城牆,活捉『毒蠍』。」

  霎時,手電筒一片狂閃,軍犬狂吠,特務們紛紛奔襲而上,一片槍火,一片血光。槍戰一直持續到淩晨三點,「毒蠍」憑藉自己黑夜走鋼絲的極限本領,飛躍古城牆,成功脫逃。

  於曼麗的屍體被拖回汪偽76號特工總部。

  汪曼春命令對於曼麗的屍體進行全身檢查,終於在於曼麗的體內找到了一個微縮膠捲。膠捲洗出來後,是一份第二戰區最新部署計畫表。

  這份情報與郭騎雲身上的那份情報同屬重慶第一作戰室發出的同地區不同部署的兵力計畫表,一虛一實,一真一假,真假難辨,虛實難分。

  汪曼春決定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分清情報的真假,捉到軍統局特工「毒蠍」。

  此時,汪曼春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拿起電話,話筒裡傳來報務員朱徽茵的聲音,「汪處,二號線,緊急。」

  「接進來。」

  電話通過交換機,接通了。

  「恭喜汪處長,旗開得勝。」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

  「我該謝謝你,情報得力。可惜,蠍子跑了。」

  「蠍子跑不了,他還會自己跑回來。因為,那份絕密情報還在於曼麗身上。」

  「你認為他會蠢得到76號來偷屍體?」汪曼春發出一聲尖厲的譏笑。她從來就看不起「叛徒」,看不起「反水」的人。

  她對梁仲春這種中統轉變人員,尚且心存腹誹。何況,這個想通過出賣戰友來投靠自己的人。

  「汪處,我可是給您提供了重慶第一作戰室絕密情報的有功之臣。」

  「可是,我怎麼知道這份情報是真是假呢?」汪曼春靠著桌子,點燃一支煙,「郭騎雲身上有一份絕密情報,於曼麗身上同樣有一份絕密情報,檔內容卻恰恰相反,你叫我信誰?信你嗎?你連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都要出賣。」

  「您只要把郭騎雲和於曼麗的屍體分不同地點棄屍,然後登報,言明對抗日分子嚴懲不貸,暴屍荒野,不准家屬收屍燒埋云云。一來,可以起到震懾作用,二來,可以分辨檔的真假。『毒蠍』的任務就是傳送這份絕密情報,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取回情報。他只有一次機會拿回情報,所以,他去找誰的屍體,誰的身上就是真情報。」

  「明擺著是殺場,他會自投羅網?」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才是『毒蠍』的風格。何況,他別無選擇。」

  「你告訴我,『毒蠍』到底是誰?」汪曼春猛地吼叫一聲。

  「您會見到的,很快。只要您照我說的做。」電話掛斷了。

  「該死!」汪曼春掐滅了香煙。

  三天后,《南京新報》上刊登了76號女英雄汪曼春擊斃反政府悍匪兩名的新聞報導。報導極其詳盡,並配發有兩具屍體的照片及汪曼春英姿颯爽的戎裝照。

  一張張的報紙從街頭鬧市的報童手上分發到各色行人手中。

  明台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抽著一支雪茄,手上拿著一份報紙。他眼裡是潮的,風很尖利,也很無情,像刀片子一樣刮著明台的眉目。他拉了拉衣領,遮住自己憔悴的面頰。他的手下被人無情地出賣了,暴屍荒野,到底是誰如此殘忍惡毒?誰是內奸?疑問深深植於他的腦海。

  明台在麵粉廠和王天風碰了面,王天風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於曼麗身上的情報搞到手,明台說:「我們中間有內奸!」王天風問:「你懷疑誰?」

  明台盯著他看。

  王天風冷著一張臉,說:「內部已經著手調查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兩個手下都沒了。我連自己的生死搭檔都丟了,是不是等我咽了氣,才能證明我是清白的?」明台的眼神發出從未有過的尖利寒光。

  「你需要做給我看,哪怕是去送死!」王天風很冷酷。

  「送死有目的嗎?」明台問。

  「有。」

  「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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