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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你這話說得偏頗,我要懷疑你動機不純。」明樓指了指地下,「你家的礦,明軒也有份,她不管事,她男人總歸要管。你別貪心——」他暗有所指。

  「要說貪心,你明大少最貪心。你家的產業有三分之二在你的名下,我沒說錯吧?垂簾聽政,那也是替你聽政。我這兩個礦,日本人眼饞,盯得緊,薄利薄利,利益都歸了日本兵。我夠慘的了,三十節車廂的鐵啊,只當白送。我啊,再怎麼樣,也比你重情義。做大哥的絕不出位,也不寡情。」

  三十節車廂的鐵。明台大概知道明樓想做什麼了。

  明樓看著明台,說:「只顧站在這裡做什麼?你沒事可做了?」

  明台趕緊往草坪上去了。此刻,草坪上已燈火輝煌,明家的親戚們都在閒聊和跳舞。明台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天風,他頓時呆住。

  王天風穿著筆挺的西服,明台認得,那是自己離開軍校時送給王天風的。王天風面無表情地走近他,說:「恭喜你。」

  「您?您怎麼來了?」明台疑惑。

  「跟我來。」王天風說。

  「是。」明台恭謹地緊跟著他的步伐。

  師生二人來到花園的僻靜之處。

  「很抱歉,把你從溫柔鄉中給喚醒了。」王天風講話從來都是直入主題。

  「老師,您從軍校出來了?您代替了甯站長的位置嗎?」

  「你不關心我為什麼來,而關心我坐什麼位置?」

  「我關心老師。」

  「是嗎?難怪,還戴了我送你的手錶。」王天風說。

  「我……尊重老師。」明台給了一個很漂亮的理由,也可討得王天風的一張笑臉。

  果然,王天風笑了。不過,他很快就說出一句讓明台堵心的話:

  「於曼麗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戴過我送你的表。很符合你的性格,壓箱底就是壓箱底。為什麼現在偏偏拿出來戴?除非,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沒說錯吧?」

  「我做了什麼對不起老師的事了?」明台淺笑,其實心虛。早在半個月前,他就正式成為中共地下黨週邊工作人員,開始為地下黨工作,他和錦雲保持單線聯繫,且沒有下線,很安全,很隱蔽。明台心裡卻總是隱隱約約覺得對不起王天風,雖然他在心底給自己補充了一萬個背叛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

  「你做了什麼事,你心知肚明。老實說,a區『擺渡』走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不過,銷毀滿船的鴉片,就等於在燒錢。戰時國家的經濟需要大量的錢來支撐。你真是膽大包天。」他拍拍明台的肩膀,說,「像你做事的風格。」

  他這樣講,明台的心就放下了。

  「老師,無憑無據的,您可千萬別認定就是我幹的。您要認定是我幹的,我就一口咬定是您教的。」

  「這話聽著很悅耳。能幹出這種出格且有種的事的人,一定是我親手帶出來的。」

  花園的草坪上,傳來陣陣悅耳的音樂聲。王天風的面目變得和藹。他對明台說:「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親切溫暖、富有人情味的家庭聚會。只可歎,我們的生命屬於這個國家,而不是單純屬於自己的家。」

  「老師。」明台預感到有大事要發生。

  「有一件責任重大且艱巨的任務需要你去完成。」

  「什麼時候?」

  「明天。」王天風一臉肅然,「有一份重慶第一作戰室擬定的第二戰區我軍最新部署的計畫的情報,將由你和於曼麗執行傳送任務,情報在先施公司交接。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全,迷惑敵人,郭騎雲將在滬中圖書館取得一份與你們相同的假情報,一真一假,亦真亦假,兩份情報同時送往第二戰區。真情報上我們做了特殊符號的標記,事關重大,第二戰區數百萬將士的性命就系在你我之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是。」明台答。

  「行動代號:敲響喪鐘。」

  明台聽了行動代號,心中一震,心弦一緊。他隱約有不祥之感,仿佛鐵索織成天網,形成一個巨大的絞索懸吊在黑暗的天空。

  陷阱已經謀劃得當,裂縫在悄悄張開……

  川沙古城牆外,一股暴烈的江風席捲著泥沙刮過江崖峭壁,旋風般穿梭在古城牆上。明台和於曼麗穿著夜行衣,掠過魁星閣,攀上城牆的飛簷。

  明台和於曼麗接到任務後,按預定計劃,在先施公司裡成功與一名特工交接了情報。這份有關第二戰區最新部署的計畫,必須由a區行動組迅速送達第二戰區。這就意味著a區傳送情報的特工要穿越封鎖線,由川沙入口,取道長江。

  于曼麗被王天風選中,做情報的傳送人,由明台護航,翻越天塹。

  川沙是長江黃金水道的門戶,上海的東南屏障。只要越過這道古城牆,飛躍封鎖線,過了江防,就是直達第二戰區與新四軍防區的通途大道。

  王天風直言:「此份檔關係到第二戰區數百萬將士的生死,關係重大,檔的護送過程中,若有不慎,陷落敵手,必須及時銷毀,做到人在情報在,人不在情報毀。總之一句話,生死是小,情報重大。」

  江風瑟瑟,明台感到陣陣寒意透骨,於曼麗情不自禁地打著寒戰,整個城牆上下一片漆黑。明台問於曼麗:「你怎麼樣?」

  「我準備好了。」於曼麗緊了緊檢在腰上的繩索。

  「b區行動組會替我們清除障礙,一會信號燈出現,你就可以走了。」

  「好。」於曼麗擼了擼頭髮,低著頭說,「我還沒有恭喜你訂婚。」她昂起頭,說:「恭喜你。」

  明台一愣,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擔憂,倒不如說是心懷愧意。

  「你不用為我擔心。」於曼麗輕聲說,「你也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只是我自己貪心。」她迎著風苦笑,「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有什麼資格讓你忐忑呢?其實,我還是應該高興,因為你的忐忑不安。」

  明台內心很感動,偏偏不知道如何應答,他笑笑。笑容親切,像一池春水暖洋洋地化開來,有如亡羊補牢。卻不知,淡淡的春水令黑暗也淡出了視線,只留下美好。於曼麗突然呼吸局促,她深情地望著明台的眼睛,說:「抱抱我。」

  明台一時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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