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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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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這時回過頭來,客廳本就不大,他一眼就看到明玉在笑,心說她可得意了,她巴不得把媽清掃出門。只要他在,她別想得逞。他又瞪眼對父親道:「你這種人,蔡根花圖你什麼?圖你一月一兩千退休工資嗎?等著你死繼承房子嗎?你別頭腦發昏。」 蘇大強壯著膽子道:「我不管她圖我什麼,我死後房子給誰都不重要,我只要小蔡在我生前用心伺候我。你不也在圖我的退休工資嗎?你這幾天吃的用的都是我的退休工資。」 「你敢。」明成無言以對,又加被父親在明玉面前揭底,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大步過來一把抓住蘇大強的胸口,怒目而視,總算是拳頭沒有下去。因為蘇大強早蔫了,激不起明成更大的衝動。 明玉冷眼旁觀,心說都不是好東西。這個老頭子果然夠自私,難說結婚後有人撐腰了,還是他第一個跳出來問她要錢要物。而蘇明成除了拳頭,還知道什麼? 明玉冷眼看著明成「哼」了一聲將老頭子放下,她才乾咳一聲,道:「說到房子,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爸,我得跟你算一筆賬,賬清了你即使做蔡根花家倒插門往後姓蔡我都不管。本來,我的財產與你的混在一起也無所謂,以後你死了也是我們來分。現在不行了,得多出一個人來,不,蔡根花還有兒子,也是你未來的兒子,這房子得五個人分。為了我們自己的利益,我們得把自己的先取回去。」 明成正生氣,聽明玉這麼一說,忽然咂岀味道來,訕訕地退回陽臺,又是一臉與他無關地吸煙,搞得正戒煙的明玉煙癮發作。蘇大強也感覺到了什麼,看了明玉一眼,見明玉客客氣氣的,他才問一句:「什麼財產?」 明玉還是不溫不火地道:「這麼說吧,原來的一室一廳是你們兩夫妻的共有財產。現在一個去世,你可以得到其中的八分之五,我們三兄妹可繼承到其中的八分之三。這八分之三折合人民幣大概是八萬。然後買現在這所房子時候,老大老二家出錢,加起來十幾萬吧。還有這兒的傢俱都是老大家出的錢。另外,你們夫妻共有的錢財我們也要分八分之三,你得把存摺拿出來核算。這樣算吧,你如果要結婚,我給你兩項選擇,一是賣掉房子我們取得屬於我們的部分之後,剩下的錢你愛買什麼房子住就買什麼,你自己管自己,我們不管了。我們可以管你,但我們不管蔡根花。二是你可以留下房子,但你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然後你愛結婚就結婚,結幾次都無所謂,我們什麼話都沒有。你自己斟酌,我不是恐嚇,你什麼時候擅自結婚,什麼時候等著接法院傳票,等著法院將這房子貼封條將你強制出門,拍賣了房子還我們的錢。你自己選擇吧,這事情決定好,你就是明天登記結婚也無妨,我們不干涉,有人伺候你我們省心,以後就把你扔給蔡根花。」 明成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明玉的意思,不得不贊,這話真是打到老頭子的七寸了。他當然不會喝彩,但他有點自慚,他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好的招數,驅強虜於談笑間呢?但又一想,人家是有備而來,不稀奇。這才安了心,在陽臺悠悠地吐出一口煙。 蘇大強聽了明玉的話,卻好一陣才計算清楚,激動地抖著滿頭白髮問:「你……你們想趕我出去嗎?」 明玉依然淡淡地道:「廢話少說,我們的意思很清楚,養你,沒辦法,養蔡根花,我們不幹,你喜歡她,你自己養。就這麼著。你可以拿著剩下的錢到郊區買間一室一廳跟她一起過日子,你那些錢夠你花,我們也不會稀罕你手裡的錢。」 明成心想,夠狠,知道老頭子是貪財的,她以毒攻毒,拿剝奪利益來制約他的手腳。 蘇大強又氣又急,可在場沒一個人可以商量,精神支柱蔡根花又早被明玉驅逐,他只能腿腳簌簌發抖。兒女是他的物質生活保障,兒女如果不保障他,他還有幾個錢養蔡根花?他還哪有現在這麼豐衣足食有保姆伺候的好日子?終於,他有氣無力蹦岀一句話:「我找明哲,要明哲跟你們說話。」雖然心疼國際長途電話費,他還是動手撥打了,明哲是他唯一的希望。明玉沒掏自己手機給他,只冷冷看著父親顫抖的手指撥好幾遍才撥對號碼,心說明哲家遭災了,午夜凶鈴。 蘇大強一聽見大兒子的聲音,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稻草,迷路的孩子看見親媽,未語淚先流。被電話吵醒的明哲一聽父親的哭,自然而然就想起母親去世那天,父親打來的報喪電話,忙說聲:「爸你放下,我打給你。」拿起電話下樓,怕吵醒樓上睡熟的人們。 小小客廳電話鈴響起時候,明成很有過去接起說明原委的衝動,但是他畏縮了,他怕大哥趁機詢問他為什麼搬回家住,他無顏以對。明玉心煩這個蘇明哲,怕接了電話就是又搭上蘇家的天線,聽見電話鈴響她就轉身背對。 蘇大強接了電話,一開口就是:「明哲,明玉要逼我淨身岀戶,你來救救我啊!」 明玉嘿的一聲笑了,就這麼當著她的面撒謊?但別說,可憐人哭哭啼啼地撒謊還真是效果不錯,悲情戲。她料定老頭子已經幡然悔悟,再不敢打結婚主意,她也不想多待在蘇家這種黑暗的地方,走過去也不管明哲在電話裡跟他爹怎麼說,依然如拉家常似的道:「結婚?你無非想拉攏個長期女傭,讓我們替你背著包袱,休想,沒人是傻子。可惜你三言兩語就被我探岀用心,你若是真心真意,我還真支持你一把。走了。」她當然沒與明成打招呼,轉身就走。可身後卻傳來明成大聲說話,「他當著你的面都敢撒謊,你以為他對你說的你的身世會是真話?」 明玉一愣,扭頭看住明成,一時挪不開腳步。是,這個父親的話能相信嗎?另一個當事人已死,他更有說謊的空間。這一回明成說的是人話。她的身世……究竟是怎樣?她一時迷惘了。 明哲在美國聽爸哭訴,大驚,沒想到明玉解決問題的手法如此暴力,又聽電話那端明玉隱隱約約在說什麼,還有明成的聲音,他忙道:「爸,你叫明玉聽電話,我跟她說。」 蘇大強放下電話,以哭腔喊明玉:「你大哥要你聽電話。」 明玉沒理他,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明成好一會兒,轉身出門。 明成看著明玉出門,心中忽然痛快,好像是替媽平反昭雪了似的,沖過去拿起電話,對大哥道:「沒人趕他出門,他撒謊。你放心,他永遠不敢再提結婚。」說完就燙手一樣地掛了電話,怕大哥問東問西。他知道大哥沒弄明白,肯定還得打電話來問,與其看著老頭子啼哭撒謊,他還不如出去壓馬路。 但他才走到下面,就看到明玉在樓道口與保姆說話。他沒再往下走,不願與明玉擦肩。 明玉是心煩意亂地走下樓梯的,但看到蔡根花,她就立刻恢復精神,招手叫她過來。本來,她也可以走過去,但是今天不行。這是個姿態,一絲一毫,體現的是主動與被動,主與僕。明玉平時不愛擺架子,但是今天必須做出這個姿態,讓蔡根花明白兩者的身份。 但是面對蔡根花的時候,明玉和顏悅色,「不好意思,大冷天要你外面來等著。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老爺子暫時不搬去我的別墅,你繼續在這兒做保姆。對了,這房子是我們三兄妹買的,本來老二準備賣了房子抽去他的幾萬塊錢做生意,想把老爹趕到我空著的別墅去,現在談好了,這兒生活方便,我們不換住的地方。幾萬塊錢我可以另外給老二。老爺子說,你做事情不錯,伺候得很好,這是好事,只要你伺候好老爺子,我們不會虧待你。你的工資之外,我額外給你設兩項獎金,如果全年沒一天缺工,年底時候我給你全勤獎一千。如果老頭子被你伺候得滿意,他不向我們告狀說你不好,我給你鼓勵獎兩千。做滿一年,第二年月工資加一百塊,第三年再加一百塊,每年加。只要你好好做,做得好,有你的好處。你要是有個三心二意,讓老頭子到兒女面前告狀,那我沒二話,立刻開除。我們這樣的工資,外面多的是搶著做的人。上去吧。」 蔡根花連聲應「是」,也不敢上去,看著明玉開大車子走了,才敢動。她這才知道,原來這房子不是老頭子的,那還不如做保姆合算,一年收入都要比兒子好了。原來這老頭子騙她,什麼房子不房子的,他是個沒家產的,只有兩千塊錢退休金夠什麼用,以後一生病還得欠債。看來這結婚的事以後提也別提,否則背上一個大包袱,得伺候上一輩子。如果結婚,肯定得罪他們兒女,工資獎金都撈不到,老頭子的退休金她也用不著多少,完了。蔡根花雖然膽小,但頭腦還是有的,這麼一算計,回頭再也不與蘇大強提起,蘇大強落個清靜。 明成最先聽著什麼別墅,什麼老二賣房子,剛才沒說起啊。到後來才明白明玉的意圖,心說她倒是一點不會吃虧,即使撒謊,他也肯定是奸角,她自己是好人一個。不過這辦法倒是好,拿點小甜頭穩住蔡根花,讓蔡根花為了每年加一百的工資不捨得離開。老頭子還能有幾年活,最多十來年,加一千也差不多到頂了,十年後通行的保姆工資怕是也要漲不止一千了。奸! 他也不走了,回到客房,將今天談判寫成郵件,發給大哥。免得大哥在美國乾著急。一邊寫明玉的發言,一邊感慨,他是事後諸葛亮,難怪他不是對手,也難怪媽當年也不是對手。寫的時候,他更加意識到,明玉說話佈置得滴水不漏,才想到她扯了一大通的房子長房子短,目的是為了告訴蔡根花老頭子只是窮光蛋一個。後面又如果不給蔡根花一點甜頭,她結婚不遂,鬧點事情出來,收拾殘局的還是他們幾個兒女。而且,明玉厲害的是,壓根兒一句不提他們鬧結婚的事,根本就當這事沒有,不給蔡根花一點說話逞臉的機會。一通說話,讓蔡根花只有點頭哈腰說「是」的分,將身份弄得清清楚楚。 想到老頭子還不知道中計,向明哲哭訴明玉要趕他出門,這不正好向蔡根花補充說明了老頭子沒家產嗎?這一下,兩頭都擺平,以後不止老頭子不會提起結婚,蔡根花估計也不敢再提結婚。這麼臭,又這麼老年的老頭,誰要。 發出郵件,他就跑到客廳,搶過電話要明哲看電郵,就又掛了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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