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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祥嬪的眼睛裡,只有菊笙優美的身段不斷地閃現。往事如潮水,湧上了她的心頭。

  記得那一日,全妃命她在欽安殿替皇上抄佛經祈福,滿心委屈的她走至桌前裁紙,一陣風過,白紙滿天飛舞,她趕緊蹲下來去撿,撿到門口時忽然就出現了一隻手,仰臉去看時是他溫和的目光。

  後來,巨大空曠的偏殿內,紗幔飄飄,是他教她唱戲。她一彎腰險些倒下,卻被他攔腰托住,就那樣四目交望,湧上的是無限柔情。她曾以為她的生命就如一攤死水一樣再也起不了半點漣漪,沒想到老天爺居然會把他帶給她。究竟是他對她下了蠱,還是她的心沉落?為什麼不管她怎麼逃,他都會在她眼睛能夠看到做夢能夠做到的地方?他說:"我相信緣分,更相信命,假如愛上你是萬劫不復,那麼就讓我永世不得超生吧--"她只得推開他,躲到柱子後面。他慢慢靠近她,握住她的手,無限溫柔:"淑寧,我跌進去了,就在我遇見你的那個下午,我好像在黑色的雲層裡看見了一道七色的彩虹,那是我渴望已久的,關於幸福的顏色--"祥嬪心中滿是落寞:"那是你的錯覺,因為幸福的背後是萬丈深淵,只要你往前走一步,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他卻堅定地說:"為了你,我寧願粉身碎骨,哪怕化成了灰,我也要做你鬢邊的一縷塵埃。"她搖頭:"你不是,只要我握緊你的手,你就只屬於我--"只可惜這世上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所,可是他說:"會有的,我在你心裡,你在我心裡,天地再大,也大不過心。"他努力地親吻著她,她被感動到垂淚,漫天都是抄好的佛經。有火紅的紗幔落下來,蓋在二人身上,極盡纏綿。

  又記起那日,宮中的長街上,她坐在七香軟轎上,與他擦身而過。其時恰好風吹起轎簾的一角,她突然間就將手裡的那方手帕扔了出去。手帕被風吹落在他的臉上,那上面繡著的,正是她的心聲,"你是為我而來,我是為你存在。"她掀起轎簾沖他微笑,只可惜兩個人隔得越來越遠,漸漸模糊。

  眼前仍是鑼鼓喧天,映入眼中的仍是他舞動著的優美的身段,只是,那身影越來越模糊,有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下,直至腮邊,懸而未落。

  "妹妹這是怎麼啦?臺上這麼熱鬧,妹妹卻忽然流起了眼淚,這是不是太奇怪了點兒?"全妃瞧見她失態,故意問道。祥嬪忙掩飾神色:"對不起,掃各位姐姐雅興了,妹妹不舒服,先告辭了。"說完擦了擦眼淚,匆匆離開。戲臺上的菊笙見她離開,目光中也帶上了柔軟的依戀。

  祥嬪帶著常喜才走到御花園,忽然發現地上放著一束系著手帕的桃花。祥嬪看了看周圍,什麼人也沒有,向常喜使了個眼色,常戲忙撿起桃花遞給祥嬪。她打開手帕,上面赫然寫著的正是--你是為我而來,我是為你存在。他與她依依纏綿的情景依然在目,她親手用劍結束他的生命的情景也記憶猶新。

  祥嬪突然尖叫,常喜忙問道:"娘娘,怎麼啦?"祥嬪神志已然有些失常,只叫道"有鬼"便飛快地朝前跑去。

  晚晴姑姑的肺病又犯了,由於是陳年積癆,竟然病來如山倒,行將燈盡油枯。孫太醫開了個祖上密傳的方子,只有一味野蜜蜂藥引極為難找,晚晴姑姑心如死灰,已不做任何盼望。西林春打聽之下,知道北院可能有野蜜蜂,但是一旦被野蜜蜂蜇到,極易感染成疾。

  西林春打定主意,夜裡獨自一人打著燈籠往北院的荒地去了。蜜蜂窩就在樹的前方,她只得擱了那盞燈籠在地上,慢慢攀著樹枝向上爬去。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往下跌了下去。這時恰好雪臣夜裡逛園子迷了路,轉到這樹下,西林春剛好跌到他身上,兩個人雙雙倒地。

  再次相見,兩人都興奮不已。西林春細細問了雪臣來由,雪臣沉吟片刻,只說自己隨戲班前來唱戲,西林春微微一樂,說了自己采野蜜蜂的原委。雪臣見她已經扭傷了腳腕,忙自己上樹采了野蜜蜂,下樹後,剛拿著瓷瓶向西林春炫耀,不料身後竟是成群被破了窩的野蜜蜂。西林春嚇得驚叫起來,雪臣急中生智,拉開衣服,將西林春護在懷裡。西林春靠在雪臣的胸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回到辛者庫時,兩人已是狼狽不堪,西林春腳腕受傷,雪臣則是被野蜜蜂蜇得不成樣子。看著雪臣腫得變形卻還對自己咧嘴笑的臉,西林春恍惚極了,想起兩個人從相識至今的種種際遇,更是做夢一般,想起當日雪臣吹奏的《長相思》,便央求他再吹奏一次。

  此時香穗正陪著全妃漫步在宮中的回廊裡,遠處傳來《長相思》的簫聲,傾耳去聽,嗚咽似是低語。全妃凝神聽去,那聲音引得她不由得慢慢放下心裡沉重的警備,卸下那些疲累,漸漸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回到儲秀宮內,耳邊仿佛還響起方才的那簫聲。全妃坐在梳粧檯前慢慢地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簫盒,裡面是一個墜子。她慢慢地撫摸著那墜子,臉上盡是溫柔。"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蹄金井闌,微霜淒淒簞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低沉地吟著李太白的《長相思》,全妃慢慢走到窗前,推開窗,那月色在簫聲的繚繞下分外淒涼。

  晚晴的房裡,西林春喂晚晴喝完藥,扶她躺下。晚晴忽然瞧見了西林春的手包著,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麼啦?"西林春道:"沒事,一點小傷。"晚晴扯掉那紗布,露出裡面的傷口:"這是被蜜蜂蜇的?"西林春道:"太醫看過了,真的沒事。"晚晴歎道:"春兒,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我這麼對你,你還願意冒險來救我,好好好,看來是老天爺不讓我死,是要讓我活著把你托起來--"西林春忙道:"姑姑,你剛剛服了藥,不宜說太多的話,還是先躺下歇著吧--"晚晴道:"沒事兒,我精神好多了,春兒,你知道我為什麼老是拿開水燙你的手嗎?"西林春低頭:"姑姑一定是為我好。"晚晴快快地說:"不,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當年我年方十八,青春少艾,是先帝最得寵的妃子,可就因為打翻了一杯開水,被貶到這辛者庫為奴。我訓練全妃,讓她接近二阿哥,是想借著她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她食言了,我的青春也在這兒葬送了。"

  晚晴伸手拂開西林春鬢邊的髮絲,怔怔地望著她:"春兒,看著你,就好像看著過去的自己,這花一般的年紀,怎麼可以浪費在這種鬼地方?你放心,只要你肯聽我的,我不會讓你在這兒耗太久。"

  西林春點頭:"春兒一定會很努力地聽姑姑的話,姑姑,你快點好起來吧--"說著便扶晚晴躺下,晚晴微笑著說:"放心,有了你的野蜂蜜,姑姑我呀,死不了--"

  祥嬪坐著小轎在宮中的長街上前行。常喜快步跟上來,打開一個錦盒,裡面放著一支簪子,華麗無比。"娘娘,您看,這是花良阿花大人一早派人送來的。"祥嬪拿起簪子看了一眼:"款式不錯,他為了他的寶貝女兒景珍,還真盡心啊--"

  西林春剛進鐘粹宮的內院便碰見兩個秀女正商量著要換衣服。原來其中一個秀女今天穿的衣服祥嬪也有一件一樣的,祥嬪生平最恨別人跟自己穿戴相同,因此萬萬不能犯了她的忌,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時蘭軒正好出門,看見西林春大喜。西林春忙上前說話,卻看見蘭軒頭上別著一枚極其眼熟的簪子,不正是剛才自己看見的祥嬪手裡的那枚嗎?一想到剛才聽到的傳言,西林春驚出一身冷汗,忙問蘭軒,不知情的蘭軒得意地說簪子是景珍送的。西林春想了想,勸說蘭軒不要戴它,但是卻又不能言明原因,蘭軒卻傻傻認為是西林春和景珍鬧了矛盾,情急之下跑開。這下,西林春真是有苦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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