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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看守們沖進來,將這個叫小鳳樓的犯人連打帶拽地拉開一旁,一頓拳腳下去,已經把他打得昏死在地。其他犯人冷冷地看著,沒有敢動也沒有人敢說話。

  這個小鳳樓是誰?乃是一年前失蹤的著名京劇旦角,傳說他為情所困自殺了,沒想到他並沒有死,而是被關在這裡。

  丁老七罵道:「真他媽的晦氣!」掃視了牢房一圈,嚷道,「你們聽好了!這是你們的新室友,叫做張賢!你們可能不認識他,他可是最近大名鼎鼎的人物,變戲法的!你們要好好地待他!聽到沒有!」

  丁老七嚷嚷著,有一個縮在牆角昏睡的犯人眼中猛然發出光芒,仔細地端詳著張賢。他身子動了動,正想坐起來,可他目光向下一落,看到張賢的右手小指勾出一個圓圈,絕不正常。這個犯人立即會意,身子一軟,閉上了眼睛,恍若無事一般繼續昏睡過去。

  這個犯人就是柳蔭的父親柳萬遙,他關在洪德館,已近十年的時間了。

  丁老七說完,沒有犯人回應,丁老七也不奇怪,轉頭對張賢說道:「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可要乖乖地聽話,省得受皮肉之苦,嘿嘿!」說完轉身就走。

  看守上前,將張賢又推進去一步,隨著丁老七出了牢房,鎖緊了牢門。

  張賢站了片刻,聽到丁老七他們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便向著柳萬遙走來,默默地坐在柳萬遙身邊。

  柳萬遙微微睜開眼睛,眼神中喜悅、驚訝、憂傷無限,但柳萬遙只是看了張賢一眼,便又閉上了眼睛,就當張賢不存在一樣。

  牢房裡除了被暴打一頓的小鳳樓沉重地喘息著,沒有任何聲音,好像其他人都死了一樣。

  黑暗中,張賢靜靜地坐在柳萬遙身旁,他的手指間有一個瓶蓋大小的東西在飛快地翻滾著,張賢手一收,這個東西瞬間消失不見。張賢輕輕地長喘一口氣,眼中透出明亮的光芒。

  一夜過去,天漸漸亮了起來。

  洪德館內院的放風廣場上,戴著手鐐腳鐐的犯人們排成兩排,正圍著放風廣場緩慢的繞圈行走,足足有一百多人,沒有人說話,只聽到鐵鍊晃動時叮叮咣咣的響聲。犯人中男女老少均有,有的看著孔武彪悍,像是軍人出身;有的纖細瘦弱,像是知識份子,也許他們在沒有進入洪德館之前,都是在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些犯人沒有一個有精神,都是垂著頭如行屍走肉一般地行走。犯人中多了一個張賢,都沒有幾個人願意多打量他幾眼。張賢與柳萬遙並排走著,兩人既不對視也不交談,如同陌路人一般。

  荷槍實彈的警衛們端著槍,圍在放風廣場周圍,滿不在乎地嘻嘻哈哈,看著十分的輕鬆。內院的圍牆上的數個崗哨上,也都有警衛端著槍,看著下方的動靜,加上高大的圍牆,洪德館用插翅難飛形容都不為過。

  犯人們走了幾圈,一個看守吹響了哨子,熟練地叫道:「自由活動時間!都給我老實點,不准大聲喧嘩!否則鞭子伺候!」

  犯人們慢慢地分散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聲輕語,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閒。

  柳萬遙是個五十歲開外的男人,常年在洪德館的生活,讓他臉色蒼白,十分的消瘦單薄,乍看上去,只是一個潦倒病弱的老人,唯有一雙眼睛中還閃爍著堅忍頑強的光芒。

  像柳萬遙這種上了年紀的老頭,洪德館裡至少有十多個,使得柳萬遙一點都不顯眼。

  柳萬遙與同牢房的幾個犯人圍坐在一起,就著陽光翻找著衣服裡的蝨子,張賢默默地走了過去,坐在他們旁邊,也沒有人願意搭理他。

  柳萬遙瞟了一眼張賢,淡淡地說道:「小夥子,你叫張賢?」

  張賢答道:「是的,我叫張賢,以後還請幾位多多關照。」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犯人罵道:「關照個屁關照!你他媽的也是招惹了段士章的柳太太才進來的吧?告訴你,我們這個牢房裡的所有人,都因為招惹了柳太太才關進來的!」

  一個中年犯人一巴掌打過去,罵道:「很光彩是不是?」

  年輕犯人嘀咕了聲,不再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張賢。

  中年犯人對張賢說道:「你剛來的不知道規矩,但我告訴你,在這裡你只要記住一條,不管你以前在外面有多大的名聲,幹多大的事情,既然來了洪德館,就老老實實的,別指望能出去,而且你是你,我是我,也別指望有人會替你出頭說話,自己的事自己擔待著。」

  另一個精瘦的犯人說道:「不是我們不待見你,而是這個洪德館就不是說理的地方,等你在這裡待上一兩年,也和我們一樣,明哲保身,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吧!說不定哪天段士章垮臺了,我們還有活著出去的機會。」

  柳萬遙說道:「張賢,我們這裡大多數人都得罪了段士章,一條命都在他的手中握著,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要出面,否則牽連進來,會有殺身之禍。我已經在這裡待呆了近十年,比誰都清楚這裡面的兇險。昨晚上你也見到了,那個小鳳樓自己惹事,被打了個半死,我們根本就不敢照顧他,因為一旦照顧了他,他死期一到,就會把照顧他的人連累上,陪他送命。」

  中年犯人接著說道:「至於你有什麼冤屈,犯了什麼事,有什麼秘密,最好不要說給我們聽,我們第一不關心,第二不感興趣,第三你說給我們聽就是給我們找麻煩,你要是不想給自已討不痛快,就管好你的嘴巴。」

  柳萬遙說道:「這裡所有的犯人,每一個都是告密者,你不要信任任何一個人,包括我在內。」

  柳萬遙說完,他和幾個犯人都絕望而酸楚地苦笑了幾聲。

  張賢說道:「謝謝各位的教誨,我記住了。請教各位怎麼稱呼?」

  柳萬遙深深地看著張賢,悠悠地說道:「叫我柳叔。」

  張賢看著柳萬遙,點頭道:「是,柳叔!」

  柳萬遙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低下頭繼續尋找身上的蝨子。

  張賢一進牢房的時候,小指做出的手勢已經讓柳萬遙明白其間的含義,所以張賢和柳萬遙裝成誰也不認識誰的樣子,只為騙過洪德館的看守們。

  其他犯人無精打采地報了自己的姓名,算是接納了張賢。

  丁老七一直站在崗樓上看著下方,看到張賢、柳萬遙他們的樣子,哼了聲:「這個柳老鬼和張小鬼不認識嘛!劉管爺真是多心了!」

  此時此刻,洪德館外的世界裡,又會發生什麼呢?

  張賢、李易失蹤了!李奉仁、李嬌等所有悅客魔術館的人,甚至已經和李嬌好上了的曹前,全部失蹤!悅客魔術館空蕩蕩的,大門緊閉,只有一個不知從哪裡請來的半聾半啞的看門老頭守在裡面,無論是誰來問,都是一概不知。

  已經預約了張賢演出的商人們急瘋了,天天派人打聽張賢的下落,悅客魔術館門前,更是擠滿了拿著票的人群,可無論他們怎麼焦急,張賢都沒有一點消息,好像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還是有傳言傳出,說是某一天晚上,聽到悅客魔術館裡鬧成一片,砸門聲咚咚作響,許許多多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控制了天橋各個路口,然後張賢他們就不見了。是誰幹的?猜測有許多種,最後一直鬧到了北洋政府那裡去,矛頭開始聚焦在段士章身上。北平城裡,有讓張賢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本事的人,屈指可數,段士章就是其中一個!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北洋政府出面給段士章頂包,公開宣佈張賢等人有重大的投敵賣國嫌疑,案情複雜,責任重大,事關北洋政府的生死存亡,所以張賢等人已經被秘密拘押,在沒有查清張賢的罪行之前,不能釋放。如果涉及經濟賠償,一概要等到張賢的問題被調查清楚以後。

  北洋政府嚴格規定新聞報紙不得報導、渲染此事違令者以叛國罪論處。各種鐵腕手段層出不窮,生生地把張賢失蹤一事給壓了下去。民主?自由?法律?公正?在當時的年代裡,全是廢話空話,有權勢者隻手遮天,是非黑白都是他們手中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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