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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戲臺四角的燈光熄滅,僅剩下燈光從畫布後和上方投過來,讓畫中的人物更加地顯眼,如同幻境。台下突然有人高喊:「天啊!動了!人動了!」

  只見畫布上「張賢」身子一動,如同木偶一樣前進了半分,已經離開了最開始的位置,而且動作非常明顯,每過兩秒就移動一下,位置和身形都發生改變。在台下眾人看來,畫中的「張賢」正在向畫中的老人和女子走了過去。

  場中鴉雀無聲,半數人都已站起,看著眼前的這番奇景。

  「張賢」在畫中行走,很快來到了老者跟前,老者和女子也動了起來,老者起身相迎,女子微微作揖,「張賢」鞠躬答禮。「張賢」與老者坐下,那女子也湊過來,坐在一側,「張賢」與老者下棋,音樂聲悠揚,畫面看著十分地恬靜。

  可眨眼間,音樂聲一停,突然換成激烈軒昂的調子,只見畫中一隻巨大的蒼鷹襲來,大翅一展,天昏地暗,畫中的「張賢」、老者、女子起身,紛紛躲避,可一股黑風湧來,刹那間把畫中的眾人與茅屋一併蓋住,再也不見。畫布激烈抖動,黑色蔓延開來,很快便將整張畫布罩住,音樂聲淒苦悲涼,等黑色散去時,畫布中只剩下「張賢」一人,其他景物、老者、女子一概不見。

  畫布中的「張賢」悵然所失,背對著台下,漸漸向外退來,行走到畫布邊緣時,燈光一暗,只見「張賢」慢慢從畫布中退了出來,邁上舞臺,再不是水墨畫像,而是一個真人。

  燈光再亮,音樂聲一換,又是最初的曲調,張賢轉過身來,走出幾步,畫布中已是空無一物。

  張賢面帶微笑,沖著台下詫異的發呆的眾人深深一鞠,高聲道:「獻醜了!」

  台下的眾人這才從剛才的離奇景象中緩過神來,不知是誰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隨即掌聲一片,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由衷地喝彩鼓掌。

  張賢表演的這個魔術,同樣是失傳許久的中華古戲法中的一種,叫做祝良墨動術,祝良是人名,墨動是表現方式,最早出現在北宋時期,南宋末年就已失傳,只有人說得出祝良墨動術是畫卷上的人、物、景活動起來,少則三五個變化,多則百餘個。失傳以後,數百年間從未有人復原祝良墨動術,直至張賢的出現。

  二樓雅間裡的段士章長出了一口氣,抬起手來連續鼓掌,一邊鼓掌一邊自言自語道:「奇跡!神乎其神!奇跡!」段士章說著,扭頭看向柳蔭,說道:「柳蔭!你看到了嗎?柳蔭……」柳蔭滿眼含淚,面露微笑,輕輕擊掌,這神態讓段士章大吃一驚,連忙改口,「柳蔭,你怎麼了?」

  柳蔭既像在哭又像在笑,抬起手指抹了一下眼角,輕輕說道:「沒什麼,我是沒想到,還有這麼精彩的魔術。」

  段士章坐在柳蔭身邊,關切地問道:「那你怎麼在哭?」

  柳蔭說道:「我只是覺得,這個故事十分感人,那個女子和張賢應該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卻被蒼鷹攪亂姻緣,再也尋不見了。」

  段士章呵呵一笑,說道:「柳蔭啊,你喜歡就好,這不過是一齣戲而已,大可不用這麼投入,只是這個張賢倒真是會討人喜歡,居然用魔術來講一個故事。」

  柳蔭說道:「老爺,謝謝你,我今天真的很開心,我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段士章抓住柳蔭的手,分外誠懇地說道:「柳蔭,你可知道,我為了你,什麼都能捨得。」

  柳蔭慢慢將手抽回,說道:「老爺,我知道的,咱們還是先看下面兩場魔術吧。」

  張賢又演兩場,分別是隱身術和懸浮術,席間還走下臺來,與賓客玩了幾個紙牌消失的小魔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場魔術演完,眾人意猶未盡,仍讓張賢返場加演,張賢十分客氣的拒絕,說是連演三場,已是不易,魔術不同其他,事前都要充分準備,只能請各位下次再來。

  這些人不像天橋裡的閒人那麼較勁,張賢既然是段士章推薦大家來看的,多少給段士章一個面子,不好勉強,這就作罷。

  段士章覺得張賢給自己掙了一個大大的面子,信步從雅間走出來,來到戲臺上,大大地誇獎了張賢一番,還放下話來,讓台下各位以後多多捧場。眾人本來就有此意,轟然便應了。

  段士章不願久留,招呼著眾人離去,自己帶著柳蔭,走在最前。

  張賢、李奉仁、李易、李嬌等人站在門口相送,禮數周全。柳蔭走過張賢身邊,看也沒有多看張賢一眼,只是淡淡說道:「張先生,魔術很精彩,下次我會再來。」

  張賢笑道:「謝謝夫人賞識。」

  段士章說道:「張賢,樓上的雅間我包下了!你平時有什麼為難的事情,都可以到匯賢酒樓給劉管家傳話,你這種奇人,世所罕見!」

  張賢答道:「段爺過獎了!」

  段士章對著張賢點了點頭,略示贊許,帶著柳蔭離去。

  其他每個出來的人,都對張賢連伸大拇指,讚不絕口,張賢含笑一一謝過。不多久的功夫,這些貴客都登上了汽車,揚長而去,天橋和悅客魔術館前,再次恢復了寧靜。

  段士章手下的劉管家沒有走,留在最後打點,贊了張賢幾句之後,留下了大筆銀錢,算是今天包場的費用以及未來包下二樓雅間的費用。張賢執意要給劉管家一半,劉管家也沒有客氣,只管收下,說道:「張賢,你好好幹,段爺和柳太太對你都很滿意,你這次算是攀上段爺這個貴人了!張賢,你這人挺討人喜歡,我也願意與你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儘管來找我!記得把悅客魔術館打點好嘍,多添置些人手,你今天已經一炮而紅,很快全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會來你這裡看魔術!千萬別出什麼差池!」

  張賢連聲謝過,送劉管家上車離去。

  段士章他們這一走,悅客魔術館隨即宣佈重新開業,聲勢更勝往日,悅客魔術館的門票,被炒賣得貴如金紙,仍然一票難求。京城裡有門路的顯貴,紛紛派人預訂雅間,還不見得預訂得上。張賢更是奇怪,這麼好的生意,他卻將一天三場減為一天二場,上午的一場取消,不知何故。

  恨只恨天下只有一個張賢,張賢的魔術只有他能表演,無數人揣測張賢的魔術秘密,都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有人提著萬塊大洋來買張賢的一個魔術門子,張賢一概婉拒,絕不出售。

  更有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劇院來請張賢演出,甚至有願意讓出股份請張賢入股的,張賢毫不動心,就是守在這個悅客魔術館之中,每日默默演出,每次演出就只讓不到二百人入內。無論外界怎麼猜測,怎麼邀請,踏破門檻,求張賢擴大規模,張賢都是深居淺出,輕易不會抛頭露面,甚至很少有人在街頭看見他出現。張賢不上報不拍照不受邀,以至於儘管很多人都知道天橋有個魔術奇人叫做張賢,但知道張賢長什麼樣子的人還是極少。

  張賢真的從來不外出嗎?這也不是,張賢和李易有自己避開人群的方法,就是易容,他們兩個裝扮出來,或老或少,或貧或富,加之見過張賢長相的人全京城僅以千記,所以張賢、李易兩人易容外出,無人能夠識破。

  張賢、李易幾乎日日外出,除了親自採買各類物品外,就是在洋人聚集的地方閒逛,買一些洋文的報刊書籍翻閱,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沒人說得清楚。

  段士章帶著柳蔭又來了兩次,每次都滿意而歸,但第三次就只是柳蔭自己來看張賢的魔術,由劉管家跟著,帶了一大堆隨從。段士章畢竟是個大忙人,事務纏身,沒有許多時間能夠陪著柳蔭出來,可是他不能不讓柳蔭出去,柳蔭自己出去他又不放心,故此派了許多人跟著,說是隨從還不如說是監視柳蔭。

  劉管家如同陪著段士章的二太太、三太太一樣,陪柳蔭坐在包廂中,戲臺上還正在熱場表演,若是按照今日的戲目單,還要半個小時才會由張賢表演魔術。

  李嬌端著一盤橘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輕聲道:「劉管家、柳太太,打擾了。」

  劉管家側頭一看,見是一盤橘子,有點不耐煩地說道:「現在是吃橘子的時令嗎?誰要你送過來的?拿下去!」

  李嬌連忙應了聲,就要離開。

  柳蔭頭也沒有回,淡淡地說道:「放下吧,我喜歡吃橘子。」

  柳蔭喜歡吃橘子,從小就喜歡,只是她從來不在段士章面前表現出來,甚至連劉管家都不太清楚。

  劉管家不敢多說什麼,便對李嬌哼道:「放下吧!沒事就不要隨便進來!對了,皮都不剝,怎麼吃?去把皮剝了一片一片地端上來。」

  柳蔭說道:「劉管家,我自己剝就好了,你不要為難這位小妹。」

  劉管家堆起笑臉,說道:「好的,好的!」一轉頭又對李嬌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放下吧!下次長點記性!」

  李嬌不敢多說,將盤子放在桌上,轉身便快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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