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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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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申心說這人反應真快:「如果形勢控制不住,就是這樣,你歪打正著。對不起,我還得忙會兒,以後有空再聊。沒其他事了吧?」 楊巡放下電話想了好一會兒,去樓上洗澡。等走出浴室,見任遐邇已經上來收拾。他就把剛才梁思申的話轉述給精通財會的妻子,卻見她也是一頭霧水,這才知道經濟與財會不是一回事。但任遐邇卻是立即扔下手頭的東西,下樓撲向電腦,上網通過雅虎的中文搜索找新聞。楊巡跟下來看,見搜索的內容被任遐邇一頁頁地打開放著暫時不看,又開始搜索英文內容,楊巡忍不住伸手搭上任遐邇肩頭,很表讚賞。知識就是力量啊。一直等搜得差不多,任遐邇將拉下來的頁面全部看一下,見都已滿滿是字,便斷了網路連線,與楊巡擠在一起一頁頁地看。楊巡知道任遐邇這麼做是為節省撥號上網費用。電話費加資訊費,費用不低。 兩人將中文簡體繁體的內容看下來,已經基本明白梁思申剛才電話裡說的是什麼了。尤其是新加坡那邊的報導,更是長篇累牘說得務必詳細,特別是英文版的。任遐邇一手英漢字典,一手滑鼠,邊看邊翻譯給楊巡聽。兩人都覺得泰國那邊的情況果然很嚴重,竟然嚴重到發生銀行擠兌、財政部長引咎辭職的地步。但兩人又覺得與中國的關係又似乎是那麼遙遠,除了梁思申說的出口會受影響以外,他們看不出未來可能發生什麼。再一想,這幾天電視上也在放,只是他們以前只當看白戲。 此時已經是深夜,任遐邇看著最後一篇英文報導,道:「要不要也取消度假計畫?好像最近會好戲不斷的樣子。」 楊巡道:「可我們留在家裡又能幹什麼?向泰國人學習,趁國內人還沒覺悟,我們先買美元床底下藏著?好像金條也行,泰國人那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任遐邇想了想,道:「是哦,記得新中國成立前金圓券亂貶值,剪一個頭髮價錢要變三次,背一麻袋金圓券去,買回來的米只有一小口袋,只有黃金最好用,美元也好。你哪兒買美元去?別黑市吧,會被捉的。」 楊巡道:「不去黑市還去哪兒買?要不這樣,我們也別摸瞎子,自己亂著急,明天我打電話再問問宋總,他們夫妻一條心,肯定知道後面怎麼做,度假還真得延期了。」 「乾脆直接問小梁吧,她知道得更多,她做那行的。」 楊巡搖搖頭:「剛才那電話進去,你不知道那邊有多忙,不好意思再麻煩她去。」 任遐邇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道:「你好像對小梁特別在意,剛才你說了結一件事,到底怎麼回事?」 楊巡忙笑道:「你忘了,以前我不是與小梁合資的商場嗎,後來她等錢用退出,她堂哥進來,可我跟宋總關係好,他們兩個都還關心商場,看她堂哥亂搞他們心裡不舒服,就是小梁撮合我和梁總李總兩個談判,把商場包給我經營。現在我又把商場包出去,我當然得跟小梁打個招呼,人不能沒良心吧。」 任遐邇不信,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是她見過梁思申,那是一直嚷嚷高檔的楊邐所無法比擬的,她不相信梁思申和楊巡之間有過什麼,但相信楊巡一定對梁思申動過心思。她斜睨著楊巡想,她還任重道遠。不過好在楊巡是事後才通知梁思申一聲,而且是當著她的面打電話,可能他心裡已經沒多少鬼了。 不過想到這些,任遐邇心裡不免酸酸的。 §1997年(6) 梁思申那麼忙,是因為休假暫時告吹,她得抓緊時間做完一些手頭的事,趕緊回美國一趟,去把外公接來,還得把宋引也安頓好。她與外公通過電話,但外公堅持約在紐約見面。而去美國出差的虞山卿過去幫宋引辦好轉學手續,把人領走,她用一天時間過去虞家幫忙安頓下宋引,帶宋引熟悉一下虞家,並購置宋引的生活用品,又單獨教育宋引一些做人道理,然後就趕回紐約機場接上外公,連夜飛往香港,再轉上海。計畫中,她都沒時間飛去邁阿密,而媽媽也不知道她飛美國這回事,她沒在電話裡告訴媽媽,就像她也沒問爸爸究竟為什麼病退,她沒勇氣。 在機場見到外公與小王一起走出來,看到外公老態畢現,卻不用人扶,自己一根拐杖對付得挺好,梁思申心裡忽然生出一絲溫情來,上前擁抱外公。外公不自在,癟著嘴避開臉去,奇道:「你幹嗎?入鄉隨俗也不用這樣做作。」 梁思申忙收起衝動,恢復正常:「對不起,外公,連累你了。」 外公拿眼角捎捎她,道:「唉,到老到老,還被兒女趕得雞飛狗跳,找個地方讓我睡會兒覺。」 「準備了,這邊過去。」 外公當即挺直腰板,比之剛才走出出口時還精神地跟著梁思申一起走,梁思申有些哭笑不得。 再一次陪伴外公從美國飛中國,外公顯得更容易疲倦。想到外公一大把年紀卻是因她的爸爸媽媽來,又因她的爸爸媽媽逃離,她心裡內疚,暗自勸說自己以後別跟這老頭子認真,讓著他一些。但是她沒把握,對付這個老頭,她心裡沒底。但是外公又回到錦雲裡,卻無形中讓梁思申心裡生出別樣底氣,好像,這老頭子還是有些精神力量似的。連兩隻久違外公的黑拉布拉多犬都特別興奮,迎來圍著外公的車子打轉。 筋疲力盡的外公從宋運輝開的車子裡走下來,看到好奇地走過來歪著頭看他的可哥,不由笑了,累得皺成一團的臉頓時舒展開來。梁思申見此心裡也高興,那就行了,這老頭子難伺候著呢,難得有人能讓他開心。 宋季山夫婦見此就堅決要求回家,說既然孫子可哥有人看著了,就得回家照顧兒子去了。宋運輝和梁思申都勸不住,再說也知道外公這人難弄,一山未必能容二虎,只能讓二老跟著宋運輝回家去。 外公到錦雲裡後,竟然奇跡般地沒什麼時差困擾,睡得很是舒服。睡得好心情就好,他就給梁思申好臉色看了。沒事的時候又開始在院子裡打太極拳,不過這會子後面有可哥跟著一起比畫打攪了。外公老是懷疑會不會被可哥打攪得走火入魔,好在沒事。 梁思申的心情好了好幾天,不過後來隨著工作繁忙又心浮氣躁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一顆心忽然突突地跳起來,臉上一下潮紅,好像遇到什麼危機似的,而明明那時候都是沒事,工作總能順利對付,她感覺自己是在擔心,擔心她的爸爸。 她想替爸爸消除罪孽,只得按下厭惡給梁凡打電話,提醒梁大注意最近東南亞經濟局勢的變化,但她只是字斟句酌地告訴梁大,根據她的經驗和她能接觸到的較多的材料及分析報告,形勢非常嚴峻。但梁大說估計政權移交之前香港不會有事,政權移交之後,香港也不會有事,因為中國政府肯定要把香港管理好,給澳門臺灣做個樣板,而且眾所周知,香港的外匯儲備非常充足,大家都等待看香港回歸後由特區政府主持的首次地皮拍賣行情再定。 梁思申不想多說,看起來梁凡心裡並非不清楚。她把這個電話與宋運輝一說,宋運輝卻想到是不是該提醒雷東寶。雷東寶的雷霆而今絕對是外向型的企業,與過去的關在國內競爭不再一樣。但他估計自己的電話打過去的話很可能被雷東寶非常權威又非常無知地不當回事。他想到前不久剛找他議論過泰國那邊事情的楊巡,想到楊巡好像從黑市買了一些美元藏在銀行保險箱裡,現在樂悠悠地回老家度假。正好讓楊巡過去給雷東寶說說,面對面談,不怕雷東寶不聽。 於是楊巡釣魚吃喝之餘,暫別不知道懷沒懷上的任遐邇再上小雷家。 §1997年(7) 雷霆今年所獲的政府支持,比之去年略有減少,對此,有關人士解釋說,不可能把所有政府支持都押在一家,去年扶起一個雷霆,今年就得側重其他企業,希望雷霆更多依靠自我造血功能發展壯大。 雷東寶深信不疑,因為去年已經有人這麼提醒他,可他當時不大信,覺得爭取爭取總能拿到政府支持的貸款,他今年就照舊快速上馬基建工程。但後來陳平原不知從哪兒聽來小道消息,說有人在傳雷東寶和前小舅子宋運輝的關係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親密,還有許多由此猜測引發的聯想。陳平原提醒雷東寶,會不會是這種傳言影響了貸款。 但連陳平原自己都否認傳言對貸款的影響,畢竟宋運輝不是這邊領導的直系上級或者親密戰友,應該沒那麼大的影響力。陳平原與雷東寶討論後認定,估計是政府看到前段時間的扶持出了成效,但是有飯大家吃,不能總喂雷霆一家,所以關注點轉移一些也有可能,再說又不是不給貸,只是稍微少了一些而已。 問題是雷霆今年發展所需的資金規劃卻比去年更上規模,而今外貸不足,自然得從自身挖掘潛力了。 考慮到做內貿雖然價格稍微好一點,可付款方面卻是問題多多,最好的算是貨到付款,很多則是壓貨一段時間才給付款,更有少許千年不賴萬年不還的無賴客戶,因此內貿需要的流動資金數量龐大,資金周轉千難萬險。外貿的利潤雖薄,可有信用證提前打來,雷霆可以據此到銀行全額貸款,不須佔用流動資金。如今已經上馬的工程急等錢用,那就只能犧牲內貿打那信用證的主意了。 但紅偉提醒雷東寶,內貿的那些老客戶是多年交情澆灌出來,如果雷霆多做外貿少做內貿,那些客戶勢必投向其他工廠懷抱,部分正好落入正擴張的省電纜手中。雷東寶心想也是,雖然很多小客戶是有奶便是娘,但有幾個國營大客戶卻是他們千辛萬苦上下打點後一路合作至今的,這些人如果脫鉤,那損失大了。他讓紅偉在操作上斟酌著辦,那些效益好付款及時的企業還是供著,其他反正以後只要雷霆有奶就能喚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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