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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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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巡笑道:「其實你爸沒錯,錯的是你。如果你以後跟別人合作,千萬不要錢一扔就什麼都不管了,管了還怕是干涉我的日常管理。我不清楚你們那邊是怎麼樣的,這邊拿了錢關門打狗的事多的是,做假賬,假報銷什麼的還算是小的,卷了錢消失的事都有。你每月將財務交由協力廠商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那只是理論上保證財務制度的辦法。其實我要作假,跟他們串通就是,多的是辦法。你是太相信我了。」 梁思申奇道:「協力廠商也作假?」 楊巡笑道:「你爸肯定知道,才會要求看賬,都正常得很。按常理,你應該安插一個人在財務室,最好還是做出納,可以跟我互相牽制,那才正確。你幸虧傻人有傻福,遇到我這麼個老實人。」 梁思申聽著心裡發毛,要是照楊巡這麼說,那麼爸爸短時間裡看賬其實也沒什麼用,如此說來,她的投資成敗,難道全維繫在楊巡的良心上?但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再問一句:「會計看不出管理者作假嗎,難道不會舉報嗎?」 「在這裡,從來是老闆讓怎麼做就怎麼做,沒二話,你爸清楚。」 梁思申好好想了好一會兒,腦子都有些沒法轉彎,好不容易才道:「那麼說,楊巡,我現在全副身家都放在你手裡,我還有貸款也投入你手裡,那意味著我小命就是捏在你手裡了?」 楊巡微笑道:「通常情況下,是這樣。」 梁思申又是想了會兒,才道:「你為什麼選擇今天這個時間才告訴我?」 「我最先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以前我不是什麼都跟你商量嗎,你說起來頭頭是道,什麼提防風險分散風險的,我還以為假賬對你來說只是小兒科。」 梁思申感覺楊巡沒說實話,但她現在開始等待爸爸看賬結果,暫不表態:「地球真危險,我要去火星。」 「你看你,不跟你說,我覺得瞞著你不是回事兒,跟你一說,又怕你擔心。我看你也別多想了,合作都這麼多天了,我要卷錢逃走早逃了,不會等錢全變成水泥磚頭才忽然想起來你錢還在我手裡。放心吧,我要是敢怎麼樣,宋廠長先不會放過我。還有你爸。一個蕭然都可以讓我坐牢,你要真拿我怎麼樣我怎麼逃得過。你相信我是講信用的人。」 梁思申依然只是看著楊巡,並未表態。她不熟國內情況,可她並不傻。楊巡越是表態,她越聽出楊巡滿嘴避實就虛,看來帳目肯定有問題。否則,為什麼爸爸這個老會計一來,楊巡才跟她講清國內財務混亂呢。 楊巡見梁思申不說話,反而擔憂,只得賠笑道:「你別那麼嚴肅。你以前跟我說過,合作雙方是平等的,即使你所占股份比我多,可是我們做事都得平等協商著辦。你尊重我,我怎麼可能對不起你。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看以後吧。走,上去五樓看看,那兒與一到四樓都不一樣,以後準備做倉庫和辦公室。」 梁思申環視大廳,沒了剛開始時候的興致,覺得沒意思透頂。可想到爸爸正在看賬,這會兒下去影響爸爸看賬效果,只得勉強上樓。楊巡繼續低聲下氣地逗梁思申說話。他還真擔心梁思申帶著臉色下去。他和梁思申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容易解決,只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要插上其他人,那就簡單問題複雜化了。 楊巡臉上雖然笑嘻嘻的,嘴裡也是蓮花朵朵,可是心下的硬塊只有比梁思申更多。看到梁思申一行四個的時候還不怎麼在意,但是當梁父一來便直搗黃龍,而且還是違背梁思申的意願鑽進財務室,楊巡就知道來者不善。楊巡做事,那是無論如何不肯乖乖一五一十做賬納稅的,即便這是與梁思申兩個合資的企業,他也要做些手腳。他可以自詡他做的都是良心事,但是梁父會怎麼看?梁思申可能會相信,也可能是不得不相信他做的是良心事,可是梁父可能相信嗎?而那些賬外賬、小金庫之類的東西,如果要解釋,那是說來話長,可問題是那些賬外賬之類的東西解釋得清楚嗎?再有,有了那些賬外賬之後,梁父能相信合資企業的收益會是一個正確數字嗎? 楊巡只好搶先一步向梁思申坦白從寬,先爭取梁思申的諒解和理解,然後才能面對梁父的詢問。他很希望梁父是一個高高在上,已經久不接觸帳目的行政幹部,不懂企業的那些貓膩。不懂,光看帳面,那就跟梁思申一樣,無法懷疑,然後放他以後還是繼續憑良心做事。 但那希望比較渺茫,梁父既然一來就目標明確,那很可能事先早有計劃,甚至早有向別人諮詢中小型企業可能有的財務手腳。楊巡心裡忐忑不安,看到梁思申神色恢復後,就希望梁思申趕緊下去臨時辦公室,以中斷梁父看賬。但是偏偏梁思申四處東張西望的,五個樓層全部跑遍,還拿照相機足足拍了兩個膠捲。楊巡只有提醒她已到中飯時間,不好耽誤外公他們吃飯。但是梁思申還是耽擱到十二點才甘休,理由是宋運輝去火車站接人,火車十二點到站,本來就是約定十二點半吃中飯。 楊巡心說,離吃飯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知道梁父該如何拷問他。他與梁思申一起下去,梁思申沒就商場的現場提出什麼問題或建議,楊巡的心思也不在這邊。但讓楊巡意外的是,梁父看到他們進辦公室,就合上憑證結束查閱,關掉電熱器出財務室,看著手錶說該回去準備吃飯了。楊巡無法從梁父臉上看出什麼,既沒有贊同也沒有苛責,這才是最讓楊巡感到心虛的。 楊巡開車跟著梁思申的別克來到賓館。他們四個去房間休整一下才去餐廳,而楊巡則是先到餐廳的大廳等候。其實這賓館他也不常來吃,貴。而且還總是訂不到包廂,有些客人不喜歡。但是梁思申等人看起來喜歡環境多過喜歡菜,他只能訂賓館,想起這一餐即將有的花銷,他就心疼。可這些錢,不能不花,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沒多久梁思申便先進來,穿一件沒有袖子卻高領厚實的黑色粗毛衣,下面是白色長褲,又是非常出眾。楊巡心說她就不怕冷嗎,真會出花頭,可看著也真好看。梁思申披一大廳的眼光,輕輕坐到楊巡身邊,輕輕地問:「楊巡,我再問一次,為什麼你選擇今天才告訴我?」 楊巡心下一沉,沒想到梁思申還在追思這個問題,看來即便是梁思申的這一關也不容易過。但他只是微笑地道:「我本來都不認為這是問題,今天看你對你爸態度不對,勸你的時候才偶爾提起來,沒想到你看得這麼嚴重。」 梁思申看了楊巡會兒,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便將這事撂下,拿來功能表翻閱,不再繼續話題:「我記得上回在這兒吃的一盤煎豆腐,真好吃。外公牙齒不靈,也讓他吃這個。」 楊巡看向梁思申,忽然看到梁思申露在外面的雪白膀子上面有細細亮閃閃的粉粘著,顯得肌膚更加晶瑩如玉,不由呆住,心說真是妖精啊。梁思申翻著菜單道:「剛剛給宋老師打電話,說已經接上他姐夫,很快就到。」 楊巡被驚醒,忙忙地轉開眼,正好看到梁家三個上輩的人進來。都是很派頭的人物,尤其是王老先生,楊巡相信王老先生今天在商場門口繞一圈,肯定引起很多議論。他連忙站起來,轉到上位的位置,給雍容走近的王老先生拉椅子。外公坐下,客氣地拍拍楊巡的手,說聲「謝謝」。梁母坐到外公右側,梁思申就挪過去坐到媽媽身邊。外公看著梁思申道:「不怕冷啊。」 梁思申笑笑:「又不是出門。」抬眼看到宋運輝和一個結實高大的胖子還有一個乾癟憔悴的女子一起進來,這回輪到她站起來,剛坐下的梁父回頭一看,也站起來,甚至迎上去。楊巡看著心中感慨,這就是待遇。楊巡看著梁父一手與宋運輝相握,一手握住宋運輝的肩膀,非常熱情,他忙上去歡迎雷東寶和韋春紅。 宋運輝與梁父經常通話,可就是沒見過面。這回見面都是覺得與心中想像相符。宋運輝見梁父開場這麼熱情,心裡非常開心,他兩手握住梁父的手,寒暄得真誠。然後又把雷東寶夫婦介紹給梁父和走來的梁思申。梁父一看,差不多就是那種土霸王式的農民企業家。但看在宋運輝的分上,他對雷東寶和韋春紅也是很客氣。 雷東寶卻看著梁思申瞪眼,心說哪來穿得這麼妖怪的人。要不是宋運輝預先已經跟他說明梁思申是國外來的,他就要認為這個女孩有精神病。韋春紅卻是習慣性地微笑著,雖然內心憂鬱,可依然八面玲瓏。 梁母見丈夫當仁不讓地把宋運輝引坐到他自己身邊,心想不能怠慢了宋運輝的姐夫,就挽起韋春紅的手,坐到她身邊來。可是韋春紅非要把這個位置讓給雷東寶,招呼雷東寶過來坐,她覺得雷東寶坐到宋運輝下首是受慢待。雷東寶卻無所謂,按下要讓位給他的宋運輝,大大咧咧坐在宋運輝的下首,不肯坐到韋春紅身邊去。這舉動,這一桌其他人都看在眼裡,只有梁思申沒感覺,她既然沒法與媽媽坐一起,就退一個位置,坐在楊巡和韋春紅之間。 外公一直留意著新認識的三個人,只對宋運輝有些好感,對雷東寶和韋春紅,直接視為下等人。宋運輝聽梁父介紹,站起來與外公握手的時候,外公客氣地問:「宋先生是做什麼的?」 梁思申搶著用英語回答:「Mr.宋讀大學的時候是我的老師,現在是一家國有大企業的廠長,這個廠覆蓋整個半島,規模相當大。Mr.宋一手創辦的這家企業,在我們投資者眼裡,是國內排得上號的優質資產,技術先進,產品高端。我們曾經熱切地想與之資金合作,可惜國家不批。」 宋運輝知道梁思申與外公的矛盾,因此沒有揭穿她的略微誇張,只是微笑地用普通話回答:「過獎了。」 外公沒想到年輕的宋運輝是這樣一個人,心想,難怪剛才他女婿親自起身迎接,估計是宋運輝身份重要。他贊許地道:「我這麼多年看下來,這個社會的技術更新越來越快,快得我們老頭子越來越跟不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新領域被年輕人佔領,錢都讓年輕人賺去。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沒辦法啦。」 梁思申並不意外,外公對外一直很正常,但是梁母在一邊意外了,還以為老頭子對宋運輝特別垂青。宋運輝則是客客氣氣地道:「我們年輕人有些不切實際的理想,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能讓我們國家追趕上西方發達國家的發展水準,支撐我們奔跑的是對技術的熱愛。目前的結果比較讓人滿意,我們新研製的添加劑又能讓我們的產品邁上新的臺階,為國家掙得更多外匯。」 梁思申飛快看向外公,可惜外公只是誇獎年輕人愛上進,倒也沒說什麼。梁父梁母相對而笑。其他三個都沒聽出什麼,都覺得大家客氣得假惺惺,宋運輝真能扯,沒老頭子實在。 外公又問雷東寶:「這位先生做什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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