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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那男人自然不依,回身與雷東寶打了起來。雷東寶而今胖了,雖然依舊力大,可騰挪不靈,也中了幾招,但終究是把那男人打飛出門,站門口扔下硬邦邦的名號,要那男人冤有頭債有主,想報仇找他小雷家雷東寶。

  雷東寶看著那男人落荒而逃,拍拍手掌也想走。卻被韋春紅拉住一隻袖子,韋春紅淡淡地道:「你一個大書記家的,臉上流著血出去總不大好,我替你清清再走。坐這兒。」

  見韋春紅不膩他,雷東寶才坐下。一會兒韋春紅就拿了酒精來,見雷東寶看見她走近就閉上眼,心裡恨不得踢這胖子一腳。她小心替雷東寶擦拭被抓的痕跡,眼睛卻總瞟著雷東寶露在袖子外面的胖手臂,想起自己守寡以來多少大事小事都是獨自應付,落單時候只能忍氣吞聲,今天雷東寶來得多及時,到底是男人,一出來啥話都不用說,就把什麼都扛了,都擺平了。

  雷東寶其實坐著挺難受的,一邊兒是酒精的刺痛,一邊兒是韋春紅熱烘烘的身子近在眼前,氣息相聞,當真是冰火兩重天。他只有緊閉雙目,後悔不該留下。但忽然脖子上熱熱地挨了一滴什麼,然後又是一滴,他不由得驚異,睜眼看去,卻是韋春紅在哭。雷東寶最怕女人哭,見此悶了會兒,悶聲悶氣問:「我沒來時候你吃虧了?那男的是誰?我找他去。」

  「你算我什麼人,跟你又不相干。」

  雷東寶口舌上不是韋春紅的對手,被激得沒話好說,騰地站了起來,可看看哭泣的韋春紅又不忍心走,只得背過手去,不耐煩地道:「算我多管閒事,說吧,誰?」

  雷東寶說得看似不耐煩,韋春紅聽著卻溫暖,想著剛剛的委屈,又想到守寡以來的委屈,抽出拳頭捶著雷東寶的胸口大哭:「你能管多少?你今天說管明天又不管,你由著我任人欺負……」

  雷東寶這拳頭挨得莫名其妙,心說女人真是不能講理,以前萍萍也是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壞事都賴他身上,眼淚鼻涕也都抹他身上,淨欺負他。可問題是韋春紅的拳頭有勁,讓敲幾下也就罷了,多敲他受不住,只得抵擋遮蔽,一來二去,變成他抱著韋春紅哭了。雷東寶若是避著也就避開了,可真抱上了,卻也不捨得放,緊緊抱著問:「到底誰啊?說啊。」

  韋春紅也死死抱住,卻緊著問一句:「你急什麼,有事去是不是?」

  「沒事,你愛哭哭。」

  「說沒事就不能走,你讓我哭痛快。」

  「你還哭……」雷東寶束手無策,看著韋春紅果真說哭就哭,下雨一樣沒個停。他煩躁地想了一想,拖起韋春紅,將店門鎖了,抱上三樓。……

  韋春紅下去開門營業了,雷東寶躺床上看三樓裝飾一新的房間。粉紅的泡沫牆紙,滾花邊的粉紅窗簾,全新的鏡框式傢俱,下麵的軟綿綿的席夢思。就是大熱天躺著有些熱。看來還真是冤枉韋春紅,她的三樓可能是為他裝的。

  再想剛才韋春紅躺在他懷裡說的那些委屈,說到底女人再潑辣,還是女人。以前人家都說萍萍能幹厲害,可他看來看去萍萍就是個小女人,韋春紅也是。原來一個女人家開家飯店不容易啊。

  雷東寶正想著,韋春紅輕輕開門進來,手裡端著個託盤,上面有啤酒一瓶,醉雞、熏魚、拍黃瓜各一。韋春紅輕輕把東西放桌上,看一眼雷東寶,又低眉一笑,輕道:「你先隨便吃點兒,我忙去。你別走啊。」

  「我走哪兒去,車站都關門了。」雷東寶支起身,看著韋春紅道,「你這兒別做了,收拾收拾跟我去小雷家,我們結婚。」

  韋春紅一聽,整個人跟遭雷打了似的,站在原地簌簌發抖,「你……真……假……」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雷東寶想的是老徐的話,老徐前兒來電話說結婚了,他想著老徐說的有理,那他也結唄。這不眼前就有一個,就跟老徐說的,跟萍萍差距挺大的,倆人混淆不了,但這一個挺能幹的,那就行了。再說他也不能總白占著人家便宜。只奇怪韋春紅那麼激動幹嗎?

  「我……我……」韋春紅平日裡的伶牙俐齒全沒了,做夢都想不到雷東寶會跟她提出結婚,撲上來緊緊吻住雷東寶,這就算是回答了。雷東寶心中很是清醒地又看出一條韋春紅與萍萍的明顯不同,韋春紅太野太大膽了。因此雷東寶不得不在韋春紅喜氣洋洋地起身下去時候提醒一句:「不能讓野男人碰你一根汗毛。」

  韋春紅回眸一笑:「哪會?有你在呢」

  雷東寶很想下去盯著,但又懶得走,就一個人在上面喝酒吃肉看電視,將一盤子的東西吃個精光。又躺回床上,開著風扇想事兒,這銀行一定要塞給他的五百萬該怎麼辦。

  韋春紅今天那是巴望著客人快點走,等客人一走,招呼著服務員們打掃好衛生,她就急急關門打烊,沖上三樓。雷東寶見她進來就一句話:「飯店關了跟我去小雷家,以後我養你。你兒子也帶上。」

  韋春紅剛坐到床沿,聞言立刻認真道:「不要,這飯店很賺錢呢。」

  「我賺得比你多,你還不如回小雷家給我管食堂去,他們做的菜那個土。聽我的,別總讓男人佔便宜。」

  韋春紅這才轉為笑顏,嬌媚地趴上雷東寶厚實的胸膛:「你吃醋呢,是嗎?」

  雷東寶自然不肯承認:「誰吃醋?你嫁我就得跟我走。」

  韋春紅媚眼如絲,笑嘻嘻道:「明天我就跟人說,我是你雷老虎的老婆,看誰以後敢對我不三不四。你說你老婆有誰敢欺負?」

  「那當然。」

  「那你還擔心?你這不是吃醋是什麼?」

  「誰吃醋?行,你愛開著就開著玩,我不管你。」雷東寶被韋春紅顛來倒去不講道理弄得煩死,隨便她去。

  「你當然要管我咯,否則人家欺負我怎麼辦?人家毛手毛腳怎麼辦?還有……我去把環摘了吧……」

  「摘什麼環?」

  「我要給你生兒子!」

  這一下,輪到雷東寶覺得不真實起來。雙手一撐,將韋春紅撐開一臂之遙,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道:「電話在哪兒?我打個電話。」

  韋春紅千伶百俐,一下感覺出雷東寶的反常,她沒像要堅持開飯店時候那樣廝磨著雷東寶改口,而是起身找出抽屜裡的電話機,拉過來交給雷東寶。雷東寶拿起電話,看一眼韋春紅,但終究是沒讓她回避,都主動要求人家結婚了,那就當著自己人看。他撥電話給宋運輝。

  「小輝,跟你說件事。我要結婚了,跟你上次見的飯店老闆,叫韋春紅。」

  「應該的。」宋運輝臉上免不了僵硬,可還是禮數周全,「恭喜你。什麼時候辦酒,我過去一下。」

  「不不不,不辦酒。」雷東寶衝口而出,韋春紅臉上一黯。

  宋運輝沉吟片刻,道:「大哥,我們還是親戚。」

  「對,不會變。你爸媽還是我爸媽。什麼都不會變,你相信我。」但雷東寶隨即電擊般地翻開左手掌,看著已經看不出一絲墨汁的肉掌,內疚地道,「我說話不算數,你也別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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