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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只看銀非的眼神,就可以完全感受到她當時的憤怒和悲哀了。出於憐憫和同病相憐的感情,長今立刻就對銀非產生了好感。

  「我很慚愧。如果不是有認識的人在裡面,我可能不會像你這樣義無反顧地堅持下來。」

  「從今往後,這樣的事情可能還會經常發生,所以我們一定要趁機讓她瞭解我們的意志。就算她是御醫女,總不能隨隨便便就把我們趕走,或者殺了。即使頭痛難受,可只要我們頻頻闖禍,你說這樣的醫女她還願意使喚嗎?用不了幾次,她肯定會放棄我們的。」

  「好主意,我也覺得是這樣。」

  銀非既剛強又聰明。有了這樣的好朋友,肯定會成為醫女生涯中莫大的慰藉。長今突然覺得心裡非常踏實,仿佛得到了千軍萬馬。然而困意陣陣襲來,再也難以抵擋。到了第三天,她們互相掐擰對方的皮肉,拿冷水往臉上潑,最後還把藥罐子頂到頭上,打個激靈睜開眼睛,卻發現兩人正額頭相抵打著瞌睡。令人吃驚的是,哪怕只是短暫地合一下眼睛,也能臨時消除疲憊,保持好大一會兒的清醒呢。當你幾天幾夜不睡時,刹那間的瞌睡便頂得上平時的一兩個時辰,也許是睡得深的緣故吧。

  稍微打了個盹,銀非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幾乎咧開了嘴巴,然後不等閉上嘴,她又一臉嫌惡地說道。

  「那天我們不是被叫到瑞蔥台了嗎,你還記得嗎?」

  「嗯。」

  「當今殿下登上寶座之後,工程才被終止。如果按照原定計劃完工,規模還會更龐大。」

  「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說原來幾乎計畫把石欄杆壘到十人高,寬度也要求坐得下一千個人。台前的池塘要再挖十人深,以便讓遊船任意出入。」

  「幸虧終止了工程。如果按照原來的計畫完工,召開宴會的次數肯定要比現在多得多,那我們就只能更頻繁地被他們呼來喚去了。」

  「的確是萬幸。燕山昏君之所以把檯子建得這麼高,又把池塘挖得這麼深,目的就是為了欣賞蝶行遊戲或者螢行遊戲。」

  「什麼是蝶行遊戲或螢行遊戲啊?」

  「我聽說這是大國(韓國古代對中國的稱謂——譯者注)的皇帝們喜歡玩的遊戲。春天是蝶行遊戲,夏天是螢行遊戲。蝶就是蝴蝶,螢就是螢火蟲。你明白了嗎?」

  「蝴蝶和螢火蟲,那要怎麼玩啊?」

  「讓宮女們每人拿一把扇子站到船上,然後把船駛進蓮池中央,皇上點燃蘆葦燈籠招引蝴蝶或螢火蟲。如果它們停落到哪把扇子上,那麼當天晚上這個拿扇子的宮女就要蒙受聖恩了。」

  「瑞蔥台沒有按原計劃完工,可真是一大幸事啊!」

  「由於每天晚上都這麼耽于玩樂,所以大國的皇帝們就需要不斷補充精力。想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麼辦法嗎?」

  「你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啊!」

  「我在全羅監營的時候,跟我在一起做事的官婢們告訴我的。據說有座山名叫龍候山,那裡出產一種其他地方沒有的鯉魚,他們把鯉魚運回皇宮,用木棒敲打,但是不能打死,為的是讓鯉魚流淚,喝了鯉魚的眼淚,對恢復精力很有好處。」

  「怎麼可能啊!他們怎麼能用木棒把鯉魚打得半死呢?而且鯉魚又怎麼會流眼淚呢?」

  「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分不清是真是假。先不管這些,另外還有呢。把魚放進長頸瓶裡,拿給狐狸吃,狐狸因為吃不著瓶子裡的魚便直流口水。狐狸的口水叫做狐涎,據說對恢復精力有奇特的效果,所以他們就連狐狸的口水也接了吃。」

  「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這樣還不能滿足,我聽說還有最後一樣東西。你猜那是什麼?」

  「蟒蛇?」

  「不是蟒蛇,而是覆盆子。」

  「不就是野草莓嗎?」

  「嗯。聽說大國的皇帝每天夜裡都要吃一小把野草莓,因為野草莓是最好的強壯劑。」

  「對。我好象也學過野草莓對於治療男性病很有效果。」

  「對婦科病也不錯呀。據說還能治療不孕呢。」

  「真的?」

  「可是現在,你的嘴唇紅得就像野草莓似的啊。」

  長今很難為情地笑了,不知不覺中甚至連耳垂都變紅了。

  「咦,你的臉怎麼紅了?哇,真像紅梅花啊!」

  「紅梅花?好看嗎?」

  「當然好看嘍。」

  「好象這種花在漢陽很難見到的。」

  「在全羅監營的時候,母親看著紅梅花對我說,你一定要成為紅梅花,哪怕是寒冬臘月,也要頂風冒雪,傲然盛開。她還說女人必須這樣。也許是想起了去世的父親,所以才有感而發吧。」

  長今聞聽此言,不由得肅然起敬。朝鮮的女人無不終生侍奉一個男人,如果失去了這個男人,那麼作為女人的生活也就只能結束了。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銀非的母親仍然以女人之身頑強地活了下來,她的囑託是那麼淒涼,令人無法當做耳旁風。

  寧願選擇死也不肯侍奉達官貴人的女人尤其讓人悲痛。活著的時候就像冰天雪地中依然盛開的紅梅,卻為了堅守貞節而捨棄了生命……那熾烈而純潔的內心世界,長今不敢妄加猜測,而銀非當然不愧為母親的好女兒。

  「怎麼樣?現在瞌睡跑掉了吧?」

  「不過它跟我說去去就來。」

  兩人壓低了聲音咯咯地笑著,就像兩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看來用不了多久,野草莓就會熟了。然而直到現在,長今都沒能遵守採摘野草莓祭奠母親的約定。如果說前年夏天是因為身在濟州而沒去成,那去年夏天為什麼沒去呢。

  當時剛剛挨過雲白的痛駡,然後全身心地埋頭鑽研醫術,野草莓成熟的季節就這樣錯過了。當心中思念之情迫切時,往往條件又不允許;當條件允許的時候,卻又想不起來。這樣的不孝又該如何來補償呢?

  長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銀非殷切地呼喚長今。

  「長今!」

  「嗯?」

  「我們來拉鉤吧。」

  「拉鉤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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