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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將上面提到的藥材混合,做成丸劑,用燙酒服下即可,也可以在開水中加入食醋來代替燙酒。每次一粒。」

  「酒能刺激藥效儘快發揮,可是在開水中加醋又是為什麼呢?」

  「醋在清除體內之毒即濁氣時,效果其好。」

  「對,很對!」

  「處方上的丸劑必須在飯前溫服。」

  「哦,是嗎?」

  「據《神農本草經》記載,如果病在胸胳以上,則在飯後服藥,如果病在心腹以下,則在飯前服藥。大部分藥都需溫服,只在治療熱症使用寒藥時需要冷服。如果治療的是寒症,用的又是熱藥,則以溫服最為恰當。」

  惠民署提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來對長今的回答非常滿意。

  「知道了。因為平常對京墨的使用知之甚少,所以沒能及時將你的處方箋確定為第一名。」

  提調向其他在座的惠民署醫員環視一圈,並以眼神交換過意見,然後確定長今的處方箋為第一名。銀非位列長今之後。長今也只是放下心來,她沒有笑,而且也不能笑,因為現在僅僅是開始,直到為韓尚宮昭雪冤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非常欣賞你的聰慧。你想不想留在惠民署呢?」

  「很抱歉,我想成為內醫院醫女。」

  「哦,原來是這樣。按照慣例,首席醫女應該被送往內醫院的,我只是問問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話雖這麼說,惠民署提調仍然有些戀戀不捨。但她很快就從惋惜中回過神來,高聲對學徒們訓示道。

  「你們都聽著!你們已經結束學徒期,正式成為醫女,開始為患者看病了。你們當中有人進入內醫院,為後宮嬪妃們看病,有人需要留在惠民署,為生活艱難的天下蒼生看病。當然,有的醫女需要回到出生地,負責地方百姓的醫療。但是不論身在何方,為什麼樣的人看病,更不管病人的身份是什麼,你們務必一視同仁,盡心竭力,切不可忘!」

  惠民署提調的訓示充滿威嚴,而長今卻陷入了另外的思緒,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重新回到宮中,其他什麼聲音也都聽不見了。那裡有連生、有回憶,當然,還有未能實現的悲傷的夢想……

  現在,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站在內醫院所在的昌德宮誠正閣前,長今心裡無限感慨。玲瓏精巧的殿閣緊緊相連,顯得無比多情。久遠的事物日益老去,卻也在歲月裡學會了自然交融的法則。

  最前面的中心建築物有個寬敞的大廳,十分引人注目,緊挨在旁邊的是史官房。每當國君出宮視察,必有史官隨行,所以有必要為他們準備臨時休息的住所。

  醫官們辦公的地方是針醫廳,比想像中的要小。針醫廳旁邊的建築叫做醫藥同參廳。所謂醫藥同參,是指從各地名醫當中破格選拔的醫術精湛的人才,他們沒有經過醫科考試正式進入內醫院。

  內醫院書吏和醫女們的房間旁附於此,據說值宿房距離敦化門外咫尺之遙。為了應付緊急事宜,內醫院的醫官們必須輪流值宿,為此,值宿房便建在了敦化門外。

  東西兩側迎面相對的兩棟建築叫做藥材倉庫。另外還建有水庫,以便儲存一種名為江心水的特殊用水。所謂江心水,顧名思義,就是漢江中心最純淨的水。

  當然,最讓人高興的還是冊庫,據說裡面收藏各種各樣的醫學典籍。這時,長今不禁又想起了政浩,但是長今很快便將他從心裡抹掉了。只要還活著,總有一天還會相見,就算沒有重逢的一天,仿佛也可以堅持下去了。

  只要他還活著,長今便有了充分的力量,支撐自己度過餘生。與韓尚宮死別之後,尚且能夠活下來,何況現在與政浩生離呢,自然也能欣然面對了。雖然思念會時時侵擾,但無論如何一定努力生活下去。活下去!因為還有需要自己去做的事。

  在正對圍牆的院落一角,有個用於搗磨藥材的石臼在承受著春暉的照耀。長今被陽光吸引著,來到了院子中央。陽光很溫暖。迎著太陽光,長今朝著內醫院的建築望去,誠正閣飛簷之上的鷲頭和龍頭正背向而立,仰望天際,好象是在慪氣。正在恍惚之間,熱淚已經潸潸而落。

  日子飛快地過去,長今根本無暇他顧。切藥、煎藥、管理藥材,光是這些就讓人感覺春日短暫了。即使成為醫女,各種教育還是接連不斷。每次結束一天的日程往宿舍走去,長今的視線總要不自覺地向禦膳房那邊望過去。

  她真想立刻跑到那邊,拉住連生的手,傾訴分別之後的思念之情,哪怕只是無言地哭泣也好啊。仿佛只要能夠抱住連生哭出來,就能將糾結在內心深處的怨恨釋放出來。然而長今

  還是生生地收住腳步,回到了內醫女的宿舍。

  每當此時,她總是倍感孤獨。母親去世之後,她就成了流落天涯的孤兒,那個時候的她不僅孤獨,更加感覺恐懼。如今再也沒有什麼讓她害怕失去了,沒有恐懼的時候她又感到徹骨的孤獨。從前以為只要回宮就能安心,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然而她錯了,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已經消失殆盡了,這是一片陌生的宮闕。

  偶爾去璿源殿后院看看龍柏樹,便成了長今唯一的樂趣。春天,韓尚宮和母親曾經埋過柿子醋的龍柏樹上,枝枝椏椏全都盛開了黃色的花朵。龍柏樹的木材可以用做香料,所以又叫香木。龍柏枯死之後,其香味比起活著的時候更為濃郁,傳得也更遠。

  凝望著眼前的樹樁,仿佛看見了雪白而健美的手指,兩個豆蔻年華的宮女互相期許遙遠的未來,滿懷虔誠地埋下一壇柿醋。想到這裡,長今的嘴角油然掛上一絲微笑。

  韓內人和朴內人的咯咯的笑聲仿佛隔著歲月的帷幕,遠遠地傳來。長今驚詫不已,連忙環視四周,不料那笑聲戛然而止,只有明媚的春光寂寥而空曠地照耀著院落。好一個慘澹的春日啊。

  埋完醋後,母親即被逐出宮,從而斷送了夢想,韓尚宮也失去了朋友。如此說來,她們那天所埋藏的並非柿子醋,或許是夢。數十年之後,她們的女兒和徒弟把醋挖了出來,將它用做料理的材料,不料正是這道菜讓自己在最高尚宮的比賽中脫穎而出,也許這就是為她們圓夢吧。

  如今兩人都已作古,萬事皆休,卻只留下她們的女兒和徒弟。每次想到這裡,長今就更加堅定了信念。儘管已經人已經死去,卻必然化作更加濃郁的清香,傳播得也更加遙遠,母親是這樣,韓尚宮也是這樣。為此,她們的冤屈必須首先得到昭雪,而在冤屈昭雪之前,必須有人站出來,揭露她們死亡的真相。

  除了長今自己,再也不會有人站出來了。這就是她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活著,不僅僅是苟延殘喘,而且務必成功。所以,絕對不能沉迷於孤獨之中。長今決定,所有軟化內心的東西,包括懷疑、軟弱、顧慮,都要統統拋掉。

  作為內醫院的醫女,長今正努力地紮下根去,然而就在某個暮春的夜晚,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天地之間飄蕩著栗子花的芬芳,不知道是被栗子花香所陶醉,還是太過辛勞,長今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中消化著繁忙的日程。當她疲憊不堪地回到寓所,剛想躺到床上,門外突然傳來了呼叫聲。一個從未見過的丫頭站在門外,微微地低著頭。

  「誰?」

  「我是針房的丫頭,御醫女吩咐,讓您現在馬上就到瑞蔥台。」

  「瑞蔥台,不就是後院的石台嗎?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事嗎?」

  「詳細的情況我不太瞭解,我的職責就是來請醫女您到針房去。」

  「剛才不是說瑞蔥台嗎,怎麼又要去針房了?」

  「御醫女吩咐說,先帶您去針房看看要換的衣服。」

  儘管心裡有些疑惑,但是詳細的內情還不瞭解,卻也不好貿然違抗御醫女的命令。跟在針房丫頭的後面,長今感覺萬分不可思議。所有她遞過來的衣服,不論質地還是顏色,分明都不像是醫女的診療服裝。

  看苗頭,這件事情無比可疑,儘管如此,長今還是默默地把衣服換好了。不管怎樣,還是先見過御醫女,聽聽事情原委,然後再做判斷。

  現在,長今穿在身上的盡是綾羅綢緞,皮鞋和飾物也是兩班貴夫人才能穿戴的奢侈品。王宮之中對於顏色的規定尤其嚴格,這一身紅色的綾羅綢緞著實讓長今吃驚不小。

  雖然別的情況不怎麼瞭解,長今畢竟聽說過宮中對於妓女的服飾十分寬泛,管理並不嚴厲。即便身份卑賤,時時遭人輕蔑,但是普通女人一生之中只能在婚禮上享用的豪華服飾,對妓女而言可說是家常便飯。

  且不說心裡怎麼想,單是這身綠褲紅襖,再挽一個大冠髻,現在的長今真可謂儀態萬千,美不勝收了。只有插在冠髻之上的花冠和別在衣帶上的針筒,才說明了她藥房妓生的身份。她的嘴唇比穿在身上的大紅裙子更紅、更鮮豔,面對如此的美貌,誰又能不被誘惑呢。

  沒有魚肚袖曲線的一字型袖口,朝右拉緊的裙子,下擺隱約露出的內衣,短褂下面故意流露的白色裙腰,刺繡在裙腰上的華麗花紋,衣服疊穿幾遭以便強調臀部……任憑仔細打量,認真端詳,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個醫女。

  到了瑞蔥台一看,長今更加哭笑不得。池塘周圍燈火通明,恍若白晝。登上雕龍石欄杆,巨大的宴席擺設在兩邊,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引人注目的不僅有京妓和醫女,還有樂工、舞童、吹鼓手、細樂手等等。通過規模來看,應該是一場十分重要的宴會。

  「這麼晚才來,還不趕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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