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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什麼?」

  「很久以前我早就死過一回了,你以為我還怕死嗎?」

  倭將以他殺人的目光瞪著長今。本來讓個女人給自己看病就已經夠恥辱的了,他當然不願以首長的身份與女婢談判。

  「好!你有什麼條件就說吧……」

  「把船上那些人全部釋放,不得傷他們一根汗毛!」

  「一個婢女想得倒不少!好!不過,如果兩天之內你治不好我的病,不僅你,這座島上所有兩條腿的動物統統都要被帶走,撕成肉片!」

  「所謂急性腎功能衰竭,就是排泄和調節功能低下,無法逐漸恢復。流向腎臟的血液被阻塞,儘管腎臟尚未發生病變,也會因尿量減少而引起血症。兩三天過後排尿量會逐漸增加,但也只是暫時現象,不能說明腎功能已經恢復,在排尿量穩定之前,需要同時採取輸液療法。」

  「治不好就殺死你,你沒必要講這麼多。」

  「雖然你殺害我的同胞,搶奪我們的土地,但是現在你成了我的病人。醫生和病人之間如果不能交流,即使採取治療,見效也不會很快。」

  長今無所顧忌地說完要說的話,倭將似乎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不停地點頭。

  「那麼,我先出去尋找針和藥材。」

  青皮和陳皮長今都曾經見過,但是柿子葉她就不敢肯定了。以前聽說菠菜對治療壞血病很好,可是菠菜是耐寒性強的作物,很難在濟州栽培。她腦子裡滿是這種想法,正要出去,突然有個粗重的聲音使得長今停了下來。

  「你不是說你不怕死嗎?那麼你怕什麼呢?」

  「……我害怕失去周圍所有的人,只剩下我自己……」

  好象就是這座島,結果不是;好象是那座島,結果也不是。海與天相接,任憑你怎麼走,卻依然走不到盡頭。聽說濟州島就在水平線那邊,然而水平線總是悄悄地溜走,急得他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從釜山浦一路追隨的海鷗還在頭頂盤旋,令人眩暈。政浩心急如焚,不時低頭俯視船舷。戰船所過之處,黑黢黢的大海吐出白色的泡沫沸沸揚揚。

  政浩多次上奏疏稟告長今的情況,但朝中沒有人採取措施。最後,他也被調到漢城府任了個閒職,脫離了吳兼護的視線。漢城府負責漢陽地區的行政事務,是三法司之一,與刑曹、司憲府共同行使司法權。只是坐在漢城府文案前面管理戶籍的事務,實在不適合政浩。

  此時,慶尚道和全羅道一帶倭寇頻繁侵擾,這對政浩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好機會。朝廷重新啟用政浩,並任命他為討捕軍從事官,派往釜山浦。政浩動身離開漢陽時,關於今英蒙受

  聖恩被冊封為從四品淑媛的消息正傳得滿城風雨。

  政浩之所以願意前往釜山浦,就是因為釜山距離濟州不遠。

  自從釜山浦、乃而浦和鹽浦三港允許日本人經商、居住以來,倭寇的數量如雨後春筍般劇增。負責交易和接待的朝廷漸漸難以控制倭寇的活動,為之痛恨不已。

  本來只有60名日本人,到世宗末年卻激增至2000名。他們漸漸變得傲慢,並且肆意踐踏朝廷規定。在鎮壓倭寇的過程中,倭寇與官吏之間的衝突頻繁發生。中宗即位之後,開始對倭寇嚴加監視。1510年,命令對馬島主宗貞盛帶領三浦倭人離開,同時全面監控日本船隻。

  三浦的倭人對此不滿,發動了三浦倭亂。如果將從對馬島遠征來的暴徒計算在內,總共有四五千人。他們攻陷乃而浦和釜山浦,擊破了熊川防線。朝廷立即任命黃衡和柳耽年為慶尚左右道防禦使,一舉擊潰了倭寇的進攻。三浦的日本人都被驅逐出去,朝鮮和日本之間的交易一度中斷。

  日本足利幕府三番五次要求重新建交,並簽訂了壬申條約,兩年後開放了乃而浦。此時仍然附加了許多苛刻條件,比如日本人不得在三浦定居,限制貿易船歲遣船的數量等,日本人頗為不滿。同年九月,中宗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對馬島主關於增加歲遣船數量的要求。

  正式的貿易活動受到制約以後,倭寇們燒殺搶掠的氣焰更為囂張。政浩接受命令到釜山浦執行任務後,一直在尋找去濟州島的機會。他也只是想過去看看,確定她是否還活著。只要能親眼看見她還活著,就算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面,政浩也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想不到幾天之前,政浩突然接到朝廷的命令,說濟州島形勢危機,要求他前往濟州島觀察動靜。

  船一刻不停地前進,而站在甲板上的政浩卻急得直跺腳。相對於他們分別的時間來說,船的速度的確是太慢了。

  船快靠岸時,天色已黑。趾高氣昂地在碼頭上緩緩移動的分明是日本人,直覺告訴政浩,這裡一定出事了。

  「倭寇好像已經佔領這座島了。船先不要靠岸,就在附近漂一會兒,觀察動靜,看看倭寇把船停在哪裡。看見烽火後立刻向這邊會合,不得耽擱。還有,你們兩個回去求援。我馬上換便裝,到濟州監營裡打探一下。」

  政浩做完指示後,把手下士兵留在船上,獨自跳入大海。去往監營的路上,耳聞目睹的情景比想像中更殘忍,到處都是殺戮的痕跡,每個人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村莊裡很多地方都被火燒過。在狼狽不堪的廢墟裡,長今是否平安,政浩暗暗擔憂。

  政浩的心都要抽緊了,而長今的確是安然無恙。倭將病情有了好轉的跡象,首先牙床不再出血,排尿量也逐漸趨於穩定。

  「我會遵守約定,把俘虜全部釋放!」

  長今將信將疑,看來倭將還是打算遵守約定。長今終於松了口氣,原來可是惴惴不安,萬一倭將病好之後不釋放俘虜那該怎麼辦呢。

  「明天天一亮就出發,你做好準備!」

  「準備……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我的病還沒徹底好嗎?」

  「那怎麼樣……」

  「你要跟我一起乘船離開。」

  這可真是應了古人的話了:正入萬山圈子裡,一山放出一山攔!不,應該說是一島放出一島攔。雖然暫時可以免去一死,可一旦被帶到對馬島,她很快就會死在那裡。同為朝鮮國土,濟州島尚且如此遙遠,這次竟然要被帶往比這兒更為遙遠的倭寇的土地。

  當天夜裡,長今想了很多很多。有一會兒她想到了逃跑,但很快就放棄了。島上所有的路都通向大海,要想逃跑也只能逃到龍宮裡去。長今還想到了殺死倭將。想來想去,始終沒有滿意的辦法。這時,她想到了自殺。

  剛剛生出這個念頭,長今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兩件事,一是沒能為韓尚宮洗脫罪名,二是政浩的面孔。

  「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長今從懷裡取出三色流蘇飄帶。失而復得之後,這條三色流蘇飄帶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即便是換衣服或者洗澡,她也會把它放在距離最近看得見的地方。曾經救治過的武士不是李正冕,也不是別人,而是政浩……他保存了很久,一定也很愛惜,所以才在那一天,那個令人心痛的別離的瞬間送給了自己。

  那天她帶著金雞回宮,情況何等緊急,然而面對一個將死之人她仍然沒有置之不理,而是到處奔波為他尋找草藥。活下來的人和救人的人,彼此都認不出對方,卻在重逢時彼此傾心,分享了離別的悲傷。無意中掉落的三色流蘇飄帶竟然奇跡般地回來,回到了主人身邊,而今天它卻讓主人難過得想哭。

  天色漸明,拂曉將至。既然父親的遺物能夠回到自己身邊,那麼早晚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重回故園。長今緩緩地整理起了隨身物品。

  倭寇的活動有些異常,而援軍到達最快也要兩天時間。如果倭寇已經出發,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了,他們掠奪百姓及監營裡的財物肯定相當地多,說不定還會俘虜百姓做奴婢。卻又不能因此就把烽火點燃,否則只能白白葬送了士兵的性命。

  政浩正注視著觀德亭的動靜,突然發現遠處山峰冒起了白色的煙霧。是烽火。可能是我軍的作戰信號。想到這裡,政浩心裡又泛起了希望之光。聚集起散佈在島內的官兵,說不定就能夠奪回濟州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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