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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晨曦透過窗戶紙射進來。長今站起身來行了個大禮,她低下頭去,終於還是掉下一滴眼淚,打濕了地面。

  「嬤嬤,是您給了我這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血肉般的親情,請您務必保重。」

  韓尚宮沒說一句道別的話。然而當門關上,當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時,韓尚宮終於還是小聲啜泣了。當然,早已離去的長今無從知道。

  最高尚宮的住處門戶緊閉。長今在門前施禮,身後的禦膳房尚宮、內人和丫頭們全都遺憾地望著她,就連令路的表情都有些難過,今英也夾雜在這些沉痛的面孔之間。連生沒來,不知道她正躲藏在哪個角落裡偷著哭呢。

  施禮完畢長今正準備離開,今英向前邁了一步。儘管已是春天,但她看上去卻是冰冷的,仿佛站在寒風中。

  「一切都是因為我。」

  「不是的,我沒有按時回來,是我的錯。我走了。」

  長今走了。距離越來越遠了。竟然沒有握一下長今溫暖的手,今英為自己的無情而後悔。現在她想要伸手,只是太遲了。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今英更用力地雙手揪緊裙角。

  「長今!長今啊!」

  聽到這個聲音,所有的人都回頭看去。只見連生把裙角卷到膝蓋之上,跌跌撞撞地正往這邊跑來。長今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長今!」

  「好,我還以為走之前見不到你了。」

  「來……長今……說……說是讓你去茶栽軒(朝鮮時代負責試驗栽培從明朝引進的各種珍貴藥草和植物的下等官衙——譯者注)。」

  「什麼?」

  「哎呀,累死我了。提調尚宮嬤嬤說讓你去茶栽軒。」

  「茶栽軒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提調尚宮收回了趕你出宮的命令。」

  「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我們的最高尚宮嬤嬤和韓尚宮嬤嬤哭著為你求情。她們寧願放棄三年俸祿,只求把你留在宮中。」

  長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最高尚宮和韓尚宮正從提調尚宮的住處往這邊走來,兩位尚宮的眼睛都深深凹陷下去。

  最高尚宮什麼也沒說,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韓尚宮走過來,眼圈立刻就紅了。見此情景,長今也流下了熱淚。

  「怎麼能動不動就哭呢?」

  「因為我……嬤嬤為了我……」

  「不要說了!雖說比趕出宮門要好,但對一名宮女來說,去茶栽軒和被拋棄也沒什麼區別。要是這樣,你還願意去嗎?」

  「是的!我去!」

  「當然了,不久後的禦膳競賽你也不能參加了。不能參加禦膳競賽,也就無法成為內人,這個你也知道吧?」

  「是的。」

  「你做禦膳房宮女的日子就等於結束了!要麼就此放棄,要麼到那邊以後不管什麼事都盡心盡力去做好,這個由你選擇。這是我給你出的題目。」

  一道簡難的題目。但是只要不離開王宮,長今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馬上就走!」

  聽完這句話,長今立刻邁出腳步,連生抽泣著跟在後面。

  「長今啊,你一定要回來,記住了嗎?」

  但是長今不能給她任何承諾,只是用力握了握連生的手,然後鬆開了。

  連生站在那裡,就像路標一樣。長今與連生的距離逐漸擴大,越來越遠了。春日的陽光燦爛得讓人心痛。溫暖的大地上,一個影子仿佛被釘牢在地,一個影子漸漸走遠,還有另一個影子,那是站在遠處目送長今離開的今英。

  從敦化門出來,還要走一段漫長的山路,儘管屬於王宮,卻並不在宮牆以內。因為這裡地勢較高,看得見王宮的屋頂。

  長今難以擺脫心底的憂鬱,一邊走路一邊盯著腳底的宮鞋。一個身穿內禁衛訓練服的男人正從對面走來,男人用布包著肩膀。正是長今的緊急處理最終挽救了這個生命。兩個人擦肩而過,各自沉浸在思緒中,誰也沒有認出對方。

  所謂茶栽軒,其實只是位於王宮圍牆之外的一片菜地,專門用來栽培從明朝或俄羅斯引進的貴重香辛料和藥材種子。當時,漢陽城內禁止種植莊稼,進貢給王宮的蔬菜或藥材的栽培卻是例外。蔬菜由內農圃負責,藥材種子則由茶栽軒保管。

  越過一座山崗,眼前突然呈現出大片的菜地。菜地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遙遠的茶栽軒建築。壟溝逐漸加深,看似綠油油的藥草其實大半都是雜草。藥材和雜草混雜,難以區分開來,看著就讓人頭暈目眩。

  長今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突然,腳下好象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仔細一看,竟然是人腳。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正叉腿躺在壟溝裡打呼嚕。長今懷著厭惡的心情幾乎是打著滾跑到了茶栽軒。大白天竟然擺起了酒席,幾個男人正圍坐在平板床上喝酒。通過每個人的黑紅臉色就可以看出,這場酒決非剛剛開始。長今的臉差點紅了,但她還是故做威嚴地說道。

  「我是從禦膳房來的宮女。請問哪位是負責管理茶栽軒的大人?」

  「大人?好,大人,不錯。來,喝一杯,大人。」

  一個男人慢吞吞地走到另一個男人面前,舉起酒瓶,哈哈大笑起來。

  「從衣著打扮來看,你們應該是這裡的工作人員。為什麼大白天喝酒,而不工作呢?」

  「怎麼了?是不是不給你酒喝你不高興了?」

  「什……什麼?」

  「你要是不願意喝酒,那就給我們倒上?」

  「你這傢伙!雖說還沒舉行內人儀式,可我總算是個宮女!你一個奴才竟然讓宮女給你倒酒!還不趕快給我引見判官大人?」

  「什麼大人不大人的,都三個多月沒見他人影了。別張狂了,要不就跟我們一起喝酒,要不就去睡覺。」

  長今受到侮辱,氣得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看著渾身發抖的長今,那男人用鼻子笑了笑。

  「既然是宮女,就應該等著享受大王的恩寵啊,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跟這些混蛋沒有共同語言。長今逃跑似的離開那裡,出來尋找自己的住所。茶栽軒的一邊以橫七豎八的木頭支撐,上面搭了個蓋,看樣子岌岌可危,仿佛吹口氣就能把它吹倒。房間裡只有一床被子,地上積塵很厚,只消拿手一掃,灰塵便僕僕亂飛了。

  長今連連歎息,耳邊傳來了韓尚宮的聲音。

  「你做禦膳房宮女的日子就等於結束了!要麼就此放棄,要麼到那邊以後不管什麼事都盡心盡力去做好,這個由你選擇。這是我給你出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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