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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墨池倒在地上,左腿先著地,疼得站起不來。克魯斯本打算大打一場,卻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疑惑地問思存,「思存,這到底是什麼回事?他到底是誰?」

  思存高聲道,「以後我再慢慢和你解釋,但不管怎樣,你就是不能襲擊他!他的左腿是假肢!」

  克魯斯倒吸了一口氣。墨池仿佛遭遇晴天霹靂,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克魯斯尷尬不已,彎下腰,對墨池伸出手,「我很抱歉,溫先生,我能扶你起來嗎?要不要叫救護車?」

  墨池冷笑一聲,這樣就要救護車,他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他拒絕了克魯斯的攙扶,甚至掙脫了思存,忍痛站起來。克魯斯的同情和內疚讓他覺得屈辱,在克魯斯心目中,一條腿是假肢的自己是不配和他打架的吧。他不想讓這麼狼狽的自己站在思存的面前。他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墨池!」思存追了出來,痛心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墨池停住,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去和克魯斯吃飯吧。我沒事。」

  「在我的房間躺一會,你臉色很差。」思存說。

  墨池的後背僵了一下,他幾乎想立刻轉身跑回去,把思存緊緊地抱在懷裡。可是,他的假肢已經松脫,如果再坐下,他確定自己沒辦法再起來。同樣的尷尬他不想在思存面前再試一次。搖了搖頭,他邁開步子,幾乎是倉皇著離開了酒店。

  第59章

  辦公室只開了一盞檯燈。墨池已經坐了一夜。他逼著自己讀檔,滿腦子卻只想著思存。他和思存竟然在這樣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見面了,若不是克魯斯那一拳襲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他真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克魯斯知道他的左腿是假肢後表現出來的紳士風度和目光中的憐憫,象利劍一樣紮著他的心臟,讓他在思存面前方寸大亂。他不願意思存看到他如此無助的一面。墨池幾乎是逃離了酒店。然而,現在,他又後悔了,思存明天就會離開深圳,他該怎樣留住她?

  墨池是個血性男兒,不管做的什麼決定,都沒有後悔過。就連十五歲那年,因為衝動和徒勞的反抗,使他失去一條腿,他都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是,他把思存逼到美國去以後,他真的後悔了。因為他承受不住失去思存的痛苦!每到深夜,思念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內心,讓他徹夜難眠。那是一種絕望的孤獨,在最相愛的時候生生分離,音信全無,無法挽回。將心比心,思存在大洋的彼岸是不是也一樣絕望地思念著他?每每想到此,墨池都無法原諒自己。親情和愛情是一道無法選擇的選擇題,當年思存已經選擇了他,他卻生生違背她的意志,逼她去美國,對陌生的父親盡孝道。這些年,思存是怎麼過來的,墨池不敢去想。他只知道,六年了,思存第一次離他這麼近,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思存從他身邊溜走!他要把她追回來!

  東方開始泛白,墨池就鎖了辦公室門。街上還很冷清,打不到的士。他一步一步走到深圳大酒店。一夜未脫的假肢把他的腿磨得生疼。他乘電梯到了302,按門鈴,那扇門卻始終緊閉著。墨池又回到酒店大堂,一打聽,302和301的客人天沒亮透就退了房。前臺幫他們叫的的士,去了機場。

  墨池眼前一陣發黑,禁不住搖晃了一下。接待小姐擔憂地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關切地問,「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墨池搖頭,穩定了一下自己,瞬間做了決定,忙對接待小姐說,「能借用下電話嗎?」

  「請。」接待小姐把電話遞給他。

  墨池給陳沁打電話,「我是溫墨池,我今天一早去北京,有急事。」「不用叫司機,我已經出來了。」「我不知道幾天回來。」「工作你安排,不用擔心我,就這樣了,再見。」

  墨池叫TAXI,直奔機場。剛有一班去北京的飛機飛走,墨池買了下一班的,迅速安檢、登機。

  飛機穿過雲層,平穩地飛翔在天空中。墨池靠在座椅裡睡著了。他昨晚沒有合眼,聽著掛鐘的秒針滴滴答答跑了一圈又一圈,生怕自己追不上時間的步伐,阻擋不住思存的再次離開。現在,他終於奔走在了追趕思存的征途中,他不再覺得絕望和無助。

  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一下飛機,北方寒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墨池已經六年沒有回北方,他忘了,北方三月的倒春寒,幾乎和三九天一樣冷。他穿著襯衫西裝,這樣的裝束在三月份的北京是不合時宜的。寒風吹起他的頭髮,他緊了緊領帶,似乎那樣就能讓他暖和一點。外面停著一溜黃色的「面的」,墨池上了其中一輛,司機抄著流利的京片子問道,「去哪兒呀您哪!」

  墨池愣住了,是呀,去哪兒呢?這麼大的北京城,思存會在哪裡?「一路進城,見到旅店就停,我要找人。」墨池說。

  從首都機場到長安街,面的一路走,一路停。每到一家酒店,不管規模大小,墨池都要下車去打聽一番。司機不禁跟他搭話道,「很不好找?」

  墨池無心和他說話,只「嗯」了一聲。

  司機又道,「有具體地址嗎?我直接拉您去就得了。」

  墨池無語。知道具體位址,還用一家一家問嗎?

  司機也琢磨過味兒來,一拍腦袋道,「看我這問的,您知道地址還用這麼找嗎?您的朋友從哪兒來北京的?」

  墨池道,「深圳。」

  司機說,「深圳好哇,特區!來北京旅遊哇?」

  「嗯。」墨池已經不想說話。前面有家小旅館,司機卻沒停,一踩油門開了過去。

  「怎麼不停車?」墨池急了。

  司機說,「來北京旅遊的不會住這個地段的旅館,去哪兒都不方便。咱們直奔王府井,要是沒有,再奔西單和北海,不外乎這幾個地方。」

  司機說的幾個地方都找遍了,大到北京飯店、民族飯店,小到國營旅館、地下旅館,幾乎把北京城內翻了個個兒。司機都沒耐心了,說道,「您就沒有其他線索了嗎?」

  「沒有。」墨池也很煩躁。他不禁疑惑,思存是真的來北京了嗎?如果她去了別的地方,這麼大的中國,他該去哪裡找她?墨池的心裡一陣發慌。昨天克魯斯的語氣,對北京無比真誠,無比嚮往,既然他們已經離開深圳,那麼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北京。墨池回憶著克魯斯的話,從中尋找線索。「吃烤鴨……爬長城……」烤鴨店附近剛才已經去了,一無所獲,那麼,長城呢?墨池脫口說道,「師傅,去八達嶺長城。」

  「那可遠著哪!」司機說。

  「我說去就去。」

  「好嘞!」司機高興了。今天算是拉著個大活兒。他一踩油門,黃色的小面的一路向西,絕塵而去。

  車子停在八達嶺飯店門口,司機說了,這是附近最好的一家飯店,好多人來旅遊都住這。「深圳人有錢,在這找沒錯。」司機肯定地說。

  墨池下車,來到酒店大堂,報上思存的英文名字。接待小姐拿著登記冊嘩啦啦地翻,說道,「今天是有位美國來的李小姐入住。」

  墨池的心狂跳起來,「她住在哪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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