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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們走到302的門前,張老師敲了敲門,不等回答,就推門而入。宿舍裡的三個人都大吃一驚!

  這個時間思存她們班有課,思存從昨天到現在都不肯離開宿舍一步,于小春怕她想不開,寸步不離地陪著她。江天南下午竟也蹺課來到她們宿舍,負荊請罪。這樣一個尷尬的場面,因為墨池的闖入而更加窘迫。

  思存看到墨池,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這次她沒有向以往闖了禍一樣,一頭紮進墨池的懷裡。這兩天她腦中反復環繞的是,她還有何臉面去面對墨池!她還沒有想好,墨池竟從天而降了!她不知所措,比昨天剛被強吻了難過得還要厲害,蜷縮在於小春床上的一角,瑟縮著,戰慄著。

  「鐘思存,你丈夫來了,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思存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眼淚不停地流著,絕望地搖頭。

  江天南萬分驚詫,「思存,你真的結婚了?」

  于小春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見過墨池,這不就是她常常問思存的親戚家表哥嗎?怎麼突然成了她的……丈夫?

  墨池已經無法顧及任何人的眼光,他快步走到思存身邊,扔下拐杖,把思存抱在懷裡,什麼也不問,只是不住地說,「別怕,有我在。」

  思存使勁地搖頭,用力推墨池。她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墨池的懷抱 !墨池抱緊她不撒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什麼事也沒有,我帶你回家。」

  張老師和墨池說了事情的經過,墨池忍氣吞聲地聽著,不做任何評價。等張老師說完了,墨池說道,「老師,我能帶她回家休息幾天嗎?」

  張老師同意了。墨池又請求張老師借他用辦公室的電話。他向章伯借了車。思存哭了兩天,沒有吃飯,虛弱得路都走不了,他必須讓章伯的車送她回家。

  于小春扶著思存,墨池自己拄著拐杖,慢慢走下三樓。穿過廣闊的操場。殘疾的墨池和昨天大出其名的思存引起了路人的側目。走到校門口,章伯的車還沒有來。墨池跟于小春說了謝謝,請她回去。他摟住思存,為她擋住秋天的冷風。

  背後有人拍墨池的肩膀,墨池一回頭,看到江天南蔑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最後,目光停留在他的斷腿處,凝固了。思存顫抖得更厲害了,眼淚嘩嘩地流。墨池強壓住胸中的火氣。他恨不得揍江天南一頓,把他撕得粉碎。默默握緊拳頭,他告訴自己,他現在的責任是保護已經崩潰的思存。

  江天南轉向思存,淡淡地說,「原來你真的結婚了。」

  江天南又說,「原來你的丈夫是個瘸子。他配不上你,我一定會拯救你。」

  墨池強壓的怒火終於被引爆了。他放開思存,一拳向江天南的鼻子砸去。江天南向後一閃,堪堪躲過了鼻子,那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顴骨上。江天南用手背蹭一下傷處,冷笑道,「我不和瘸子動手。」

  墨池忍無可忍,爆發出一聲怒吼,整個人向江天南撲過去!打架,對任何一個從青春期走過來的男孩都不陌生,墨池也不例外。在動亂的年代,他曾經用拳頭保護過年幼的妹妹。今天,他又要用拳頭來捍衛他和思存的尊嚴。江天南催不及防,被撲倒在地,墨池的拳頭呼嘯著砸在江天南的臉上、身上。江天南也不是省油的燈,翻滾著把墨池壓在身下,怪叫著把拳頭打在他的胸膛,砰然有聲。

  思存大哭著撲過去,試圖擋在墨池的身前。她哭著求江天南放手,已經打紅了眼的兩個男人哪肯甘休,江天南把思存撥到一邊,極度虛弱的思存癱倒在地,絕望地看著江天南邊攻邊守漸漸占了上風,墨池卻完全不肯防守,門戶大開,他的嘴角、額前淌出紅色的血跡。江天南也好不到哪去,鼻青臉腫,甚是狼狽。激烈的打鬥引來了校內外行人的圍觀,江天南利用身體的優勢,從灰塵四起的地上爬起來,墨池抱住他的腿就要把他拉倒,江天南轉身對著墨池猛踹!他沒有想到看似文弱的墨池這麼能打,他的腳揣在墨池的胸前、腰側,墨池都不肯鬆手。江天南一發狠,對著墨池左腿的殘根,狠狠踹去!

  斷腿後疼痛一直沒有離開過墨池,此時脆弱的殘腿猛然吃痛,讓他頓時腦中轟鳴陣陣,雙手還使勁地拽著江天南,試圖把他拽倒。墨池眼前發黑,頭腦發昏,他已經看不見眼前的一切,惟能感覺到思存擋在了他的身前,雙手護住他抽搐的殘腿,江天南揣在他的腿上,也傷在思存的手上。墨池全身無力,雙手一軟,他放開了江天南。

  江天南冷哼一聲,「還打嗎?你打我奉陪!」

  墨池沉默地喘息。

  江天南拔腳就走。思存硬撐著自己,扶起墨池癱軟的身子,手忙腳亂地給他擦嘴角的血跡,壓住不住抽動的殘腿。她已經不能思考,控制不住地哭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墨池、墨池。」

  墨池目光空洞地攬過思存,握住她青腫的小手,思存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墨池把她整個摟在懷裡,象一對無助的小獸,蜷縮在地上,擁抱著安慰對方。

  章伯來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連忙把墨池抱上汽車,又扶思存坐在他的身邊。忠誠的老司機知道自己不能多問什麼,只能平穩快速地把車開回溫家小樓。

  墨池身心受創,站都站不穩,根本無力上樓。章伯把他背回房間,問他用不用請醫生。

  墨池漠然地搖頭,半晌,請求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我父親。」

  章伯歎息著走了,思存瑟縮在大寫字臺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墨池架起床邊的拐杖,慢慢走到思存的身邊。他的腰也受傷了,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痛。他默默扶著思存,帶她到浴室,用冷毛巾一遍遍地敷著她臉。思存哭了整整兩天,面目蒼腫,往日靈動的大眼腫成一道窄窄的縫。思存哭都沒力氣了,一遍遍幹噎著。墨池用冷毛巾細細擦她的臉,擦她的眼睛、鼻子、嘴。涼意讓思存好受了些,她逐漸鎮定,看到墨池不但臉上血跡斑斑,身上更是混合著泥和土。

  思存伸手要幫墨池解開外套。他必須換衣服、洗澡、上藥。墨池默默把她推出浴室,自己處理好一切。

  推門而出,思存一直站在門口等他。手裡捧著他的睡衣。墨池接過睡衣,無言地牽著她走到床邊,扶她躺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思存伸出手,死死拉住墨池的手。墨池掙脫了,停了一下,他俯下身,在思存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她,專注、輕柔、小心,神聖而不帶愛欲,仿佛在吻一個剛剛出生的天使。

  兩天沒吃沒睡的思存終於支撐不住,在墨池溫柔的目光中,安靜地睡了。沉睡讓她錯過了墨池深情而痛苦的眼神,錯過了墨池輕柔的擁抱,也錯過了墨池觸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親吻。思存發出細微的鼾聲,墨池起身,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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