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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于小春偷偷地對思存說:「劉英憋足了勁考第一,卻連前三名都沒進,她是嫉妒你。」

  思存淡淡地說:「劉姐不是那樣的人。」

  思存還是老樣子,按部就班地上課,八分努力地學習,沒事泡泡圖書館。大二的功課不那麼滿了,話劇社、文學社、廣播站都找上了她。思存聽說這些社團都要佔用週末的時間活動,就毫不猶豫地推掉了。

  她介紹蘇紅梅進了話劇社,于小春進了廣播站,張繼芳、董麗萍進了文學社。劉英雖然什麼社團也不肯參加,卻答應為文學社寫稿。大家都有忙的了,思存則每逢週末就人影都找不到了,給宿舍的姐妹丟下一句:「我去親戚家。」

  思存一路小跑,來到公共汽車站,坐三站汽車就到民政局。她每週末都來等墨池下班,很快就和門衛羅大爺混熟了,不但能在收發室喝熬得噴香的磚茶,還能和羅大爺殺兩盤象棋。羅大爺下棋沒有套路,思存左攻右守,玩得十分過癮。

  又被思存將了軍,羅大爺呵呵一笑,「小姑娘很有長進啊!」

  思存笑道:「這局是我運氣好,咱倆再來一盤。」

  「小姑娘還挺會說話。」羅大爺被哄得眉開眼笑,突然一拍腦門,「下午有小墨的包裹,我趕緊給你,別一會兒忘了。」

  羅大爺從牆角找出一個麻袋那麼大的包裹,針腳細密,縫得結結實實。一看地址,娟秀的字跡寫著:北京,內詳。思存認識的北京的人有婧然、徐蘭、江娉婷。憑女性的直覺,思存知道,這是江娉婷寄來的。思存妒火中燒。江娉婷竟然賊心不死,還給墨池寫信!還郵東西!

  她恨不得把那個郵包踩個稀巴爛。她使勁克制,因為嫉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她做深呼吸,告誡自己,你是大學生,你不能這樣!等墨池來了再說!

  剩下的時間,思存下棋心不在焉,被羅大爺連殺三盤。終於盼到了下班鈴聲,思存躥到傳達室門口,一頭撞進墨池的懷裡。

  「有你的東西!」思存賭氣地把包裹甩進墨池懷裡。墨池一看那位址就知道,完了,這小丫頭又要發飆了。

  回家的路上,思存抱著包裹頭也不回地噔噔噔往前走,把行動不便的墨池拋在身後。墨池開始還緊追著她,發現她沒有減速的意思,索性也不再跟,慢悠悠地溜達。他腿疼著呢,才不跟她慪這閒氣。

  過馬路的時候,思存依舊沖在前面,忽聽後面一聲刺耳的刹車,她本能地一激靈!墨池出事了!她不顧車流,擰身就往回跑,抱住路邊等車的墨池,上上下下地摸,「你有事嗎?有沒有碰到你?」

  墨池被她摸得一頭霧水,「我好好地在人行橫道等著過馬路,誰碰我啊!」

  思存如夢方醒,看著毫髮無損的墨池,喃喃地說:「那刹車是怎麼回事?」

  她竟然以為他被車撞了!墨池撇撇嘴,朝路邊揚揚下巴。一輛逆行的自行車和一輛汽車一臂距離地對峙著,顯然剛才差點兒發生一場車禍。

  思存松了一口氣,跺著腳喊道:「你騙我!你嚇死我了!」她帶著哭腔。

  墨池氣惱地呼出一口氣,「是你自己嚇自己好不好?再說,誰讓你丟下我自己走的?」墨池趁機教育她,把丈夫扔在身後是不對的。

  思存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自找的!」嘴上雖凶,卻是扶住了墨池的胳膊,陪他慢慢過馬路。

  回到家,思存發狠地把包裹扔在桌子上,開始審訊。「江娉婷怎麼知道你的地址的?」

  「是你告訴她我在市民政局工作。」墨池善意地提醒。

  思存轉轉眼珠,想起有一次她們幾個女孩子在一起聊天,確實是她挑起的墨池工作的話頭。

  「你和她還有別的聯繫嗎?通信什麼的?」

  「絕對沒有。」墨池很無奈。他招誰惹誰了?

  「我猜也沒有。你又不喜歡她。」思存說。

  明知道我不喜歡她,你吃哪門子醋?墨池的額頭又在隱隱作痛。

  「你說,她郵來的會是什麼?」思存問道。

  「我怎麼知道?」

  「我拆啦?」思存知道,拆開他人信件要經主人同意。

  墨池給她遞過剪刀。思存三下五除二拆開包裹,竟是一大包的中藥。江娉婷附了一封信。她說她爺爺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軍醫,給戰場上受了骨傷的戰士開的就是這些藥。此藥能夠祛腿寒,治腿痛,戰士用完藥都能再去衝鋒陷陣。

  思存剛剛平復情緒,看到江娉婷親切地寫道:「墨池哥哥……」她又妒火中燒,「叫得還真親,看她多關心你,每種藥的用法、用量都寫得這麼清楚。」

  墨池的頭更疼了,青筋暴跳,欲揚先抑,欲罵先贊,一向是她發作的前兆。

  「我這腿是老毛病,做手術才有希望根治,吃中藥沒有用。」墨池避重就輕。

  思存馬上忘了藥的事,關切地說:「那為什麼不做手術呢?」

  墨池道:「說得輕巧,這是陳年舊傷,手術也不能根治。我寧願像現在這樣。」

  思存的心抽緊了。墨池得時時忍受身體的不適,她卻不能幫他分擔一絲一毫。她紅著眼睛說:「我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墨池這才意識到,他心目中的「輕」,在思存心中卻重若千斤。他柔聲安慰道:「其實,也不疼……」

  「腫得那麼厲害,不疼才怪。」

  前幾天,墨池的腿又抽了一次積水。晚上思存和他睡在一起,都能感覺到他的腿僵硬冰涼。每週末她回家,都要幫他按摩,直到那條腿火熱泛紅。可是,她的努力終歸治標不治本,早上醒來,他的腿又恢復了老樣子。

  墨池刮著她的鼻子說:「有媳婦疼我,我哪兒都不疼。」

  思存說:「這些藥,你確定不喝?」

  墨池笑道:「不喝。」他不喜歡吃藥,每天除了吃治腿的藥,還要吃保養肺部的藥、增強體質的藥、止痛藥。年紀輕輕,都快成藥罐子了。

  思存提著那包藥進了洗手間。墨池跟進去一看,思存正嘩嘩嘩地把那一包藥往馬桶裡面倒。

  「你要幹嗎?」墨池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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