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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2.我叫劉大黑

  我們常說,要哭,老子也得滾回家再哭。

  因為你看:淚的繁體字,以前人們這麼寫,因為淚,就是一條在家裡躲雨的落水狗。

  酒吧剛開的時候,被朋友們當作聚會的地方。後來慢慢知道的人多了,陌生人也逐漸走進來。

  有一天下午,我翻出電磁爐,架起小鍋,喜滋滋地獨自在酒吧涮東西吃。五點多,有個女孩遲疑地邁進來,我給她一杯水,繼續吃。

  女孩說:「我能吃嗎?」

  我警惕地保護住火鍋:「不能,這是我自己吃的。」

  女孩說:「那你賣點兒給我。」

  我說:「你一個人來的?」

  女孩說:「是的。」

  我說:「這盤羊肉給你。」

  女孩說:「但我有男朋友。」

  我說:「把羊肉還給我。」

  女孩說:「已經不是男朋友了。」

  我說:「這盤蘑菇給你。」

  女孩說:「現在是我老公。」

  我說:「大爺的,蘑菇還給我!」

  出於原則,火鍋太好吃,我無法分享,替她想辦法弄了盤意面。她默默吃完,說:「你好,聽說這個酒吧你是為自己的小狗開的?」

  我點點頭,說:「是的。」

  女孩說:「那梅茜呢?」

  我說:「洗澡去啦。」

  女孩說:「我也有條狗,叫劉大黑。」

  我一驚:狗也可以有姓?聽起來梅茜可以改名叫張春花。

  女孩眼睛裡閃起光彩,興奮地說:「是啊,我姓劉嘛,所以給狗狗起名叫劉大黑,他以前是流浪狗。我在城南老小區租房子,離單位比較近,下班可以走回家。一天加班到深夜,社區門口站了條黑乎乎的流浪狗,嚇死我了。」

  我跟它僵持了一會兒,它低著頭趴在冬青樹旁邊。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不敢跑快,怕驚動他。它偷偷摸摸地跟在後頭,我猛地想起來包裡有火腿腸,剝開來丟給它。

  它兩口吃完,尾巴搖得跟陀螺一樣。我想,當狗沖你搖尾巴的時候,應該不會咬人吧,就放心回家。

  它一路跟著,直把我送到樓下。我轉身,它停步,搖幾下尾巴。我心想,看來它送我到這兒了,就把剩下的火腿腸也丟給它。

  我做房產銷售,忙推廣計畫,加班到很晚。從此每天流浪狗都在社區門口等我,一起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送我到樓下。我平時買點兒吃的,當它陪我走完這段夜路,作為報酬,就丟給它吃。

  我嘗試打開樓道門,喊它到家裡做客,它都是高傲地坐著不動。我進家門,探出窗戶沖它揮揮手,它才離開。

  有天我發現大黑不在社區門口,我四顧看看,不見它的影子。於是我嘗試著喊:「大黑!大黑!」

  這是我臨時亂起的名字,因為我總不能喊:「喂,蠢貨狗子,在哪兒呢?」

  結果草叢裡窸窸窣窣,大黑居然低著頭,艱難地走出來,一瘸一拐。到離我幾步路的地方,默默坐著,側過頭去不看我,還挺高傲的。

  我心想,結伴十幾次了,應該能對我親近點兒吧?壯膽上前蹲下,摸摸它的頭。

  大黑全身一緊,但沒有逃開,只是依舊側著頭不看我,任憑我摸它的腦門兒。

  我突然眼眶一熱,淚水掉下來,因為大黑腿上全是血,估計被人打斷了,或者被車軋到。

  它瞟我一眼,看見我在哭,於是舔了舔自己的傷腿,奮力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著。

  它居然為我帶路,它在堅持送我回家。

  到樓下,我把包裡的吃的全抖在地上,沖回家翻箱倒櫃地找繃帶消毒水。等我出去,大黑不見了。我喊:「大黑,大黑!」

  然後大黑不知道從哪兒跑過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它跑,跑得飛快,一瘸一拐的樣子很滑稽。

  我想是因為自己喊它的時候帶著哭腔吧,它不知道我出了什麼急事。

  我打開樓道門,它還是不肯跟我回去,坐在路邊,眼睛很亮。

  我抱著它,擦掉血跡,用繃帶仔細纏好。我說:「大黑呀,以後你躲起來,姐姐下班帶吃的給你,好不好?」

  大黑側著頭,偷偷瞟我。

  我說:「不服氣啊,你就叫大黑。大黑!」

  它搖搖尾巴。

  又過了一個多月,我男朋友買房子了,讓我搬過去住。我問能不能帶大黑?男朋友譏笑我,養條草狗幹嗎?我就沒堅持。

  搬家那天,我給社區保安四百塊。我說:「師傅替我照顧大黑吧,用完了你就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匯錢。」

  保安笑著說:「好。」

  和男朋友坐上搬家公司的卡車,我發現大黑依舊高傲地坐在社區門口,但是很認真地看著我。

  我的新家在郊區。之前和男朋友商量,買個小點兒的公寓,一是經濟壓力小點兒,二是大家上班方便。再說了,如果買郊區那套一百六十平米的,我們兩人工資加起來,去掉房貸每月只剩兩千不到。我其實不介意租房子住,何必貸款買房把我們的生活搞得很窘迫。

  我男朋友不肯,說一次到位。我沒堅持,覺得他也沒錯,奔著結婚去。

  搬到郊區,我上班要公交轉地鐵再轉公交,花掉一個半小時。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幸福,直到他說,要把他母親從安徽老家接過來。我這才知道,他為什麼留了個房間一直空著。

  不過孝順永遠無法責怪,他父母很久前離婚,媽媽拉扯他長大。我說好啊,我同意。

  他媽媽來我家之後,雖然有些小磕碰,但每家每戶都避不開這些。

  他媽媽是退休教師,很節儉,我們中飯不在家吃,她自己經常只買豆芽湊合,可給我們準備的早飯晚飯永遠都很豐盛。

  幾個月後,我加班至後半夜才到家。家裡燈火通明,男朋友和他媽媽坐在沙發上,我覺得氣氛奇怪。男朋友不吭聲,他媽媽笑著說:「欣欣,你是不是和一個叫藍公子的人走得很近?」

  我腦子「嗡」一聲,這是盤查來了。我說:「對,怎麼啦?」

  他媽媽瞟了我男朋友一眼,繼續笑著說:「欣欣,我先給你道歉,今天不小心用你電腦,發現你QQ沒關,我就好奇,想瞭解你的生活,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是你和那個藍公子,有很多不該說的話。」

  我全身血液在往腦門沖。

  藍公子,是我的閨密,是女人。她其實跟我男朋友還認識,屬於那種人前冷漠人後瘋鬧的脾氣,QQ資料填的男,ID藍公子,喜歡跟我「老公老婆」地亂叫。

  這他媽的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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