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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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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爭吵:有時候我們失控 你已經把曾經深深愛你的人,從記事本裡劃掉了吧。 你已經被自己深深愛著的人,從記事本裡劃掉了吧。 你已經在很多個記事本裡,被劃掉了吧。 你已經把劃掉的名字,回想過很多次了吧。 在這個漆黑的夜,很多人的願望是在心裡下一場刀子雨,把賴在裡邊不走的人剁為肉泥。 1.青春裡神一樣的少年 在幾十個親戚的沉默裡,胖胖黑黑的小山,三步並作兩步,牽著獨眼龍新娘,走進新房。太陽落山,沒有路燈,農房里拉出幾根電線,十幾隻幽暗的燈泡,散發著橘紅色的燈光。 小學是拉幫結派的發源期,一切東西都要占。 比如乒乓球桌,下課鈴一響,誰先沖到桌子邊,就代表誰占了桌,誰能加入進來打球,都要聽他的話。他讓誰打,誰才能進入內圍。 一開始,個頭小速度快的人很是風光,幾乎每個課間休息都是霸主,直到小山轉學過來,才終止了這條江湖規矩。因為無論誰占到,都必須把控制權移交給他。 長大後我才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威信。 當時老師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大便也要離三尺」,由此可見,我基本沒有威信這個玩意兒,連親和力都不存在。 本來我還能仗著坐前排,偶爾占幾次乒乓球桌,當大佬小山出現後,就斷絕了我打乒乓球的機會。 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去宣誓效忠,委身為小山的馬仔。二、也成立幫派,與之對抗。 我為此掙扎良久。其實我也身懷背景,班長是成績最好長得最好看的馬莉,威信僅次於小山。她莫名其妙每日對我示好,帶點兒餅乾話梅啥的給我,而且我是午睡時間唯一可以翻小人書看而不被她記名字的人。 但我討厭她的馬尾辮。她坐在我前邊,一長條辮子晃來晃去,搞得我經常忍不住爆發出想放火燒個乾淨的欲望。 日復一日,我永遠被排擠在乒乓球桌週邊,怨氣逐漸要衝垮我的頭腦,我做了個出乎大家意料的決定。 我介紹馬莉給小山認識,說這個姑娘不錯,要不你們談朋友。小山大喜,這個下流的舉動獲得了小山無比牢固的友誼,問題是,我失去了午睡時間翻小人書不被記名字的特權。 小山宣佈,從此我就是副幫主,和他同樣具備挑選打球人的資格。 剩餘的整個小學時代,我們一起享受著同學們的進貢。當然,拿到的東西,比以前只一個馬莉送我的餅乾話梅多了N多倍。 初一我把時間都荒廢在踢足球上。小山家開飯館,他沒有讀下去,徹底當了社會混混兒。 他約我打檯球。鎮裡僅僅一家檯球室,檯球室僅僅一張球臺。我穿著球衣,他穿著人造革皮衣,跑到檯球室,已經有幾個初中生打得正歡。 小山扯下手套,叼一根雲煙,緩步走到那幾名初中生面前,冷冷地說:「讓。」 初中生斜眼看他,也點了根煙。 小山用一副手套拍了拍掌心,驀然一揮手,皮手套直抽一人的面頰,「啪」,聲音清脆。 那人的鼻血立刻流了下來。 其他人勃然大怒,操起球杆,要上來拼命。 小山暴喝:「不許動!」 他脫下上衣,打著赤膊,胸口文著一個火焰圖案。 那年頭那鄉下地方,誰他媽的見過文身呀? 初中生愣了愣,喃喃說:「你是小山哥?」 小山「嘩啦」披好衣服,「噗」地吐掉煙頭。初中生們趕緊遞煙,點頭哈腰。 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看到如此威風凜凜的場面。鄉村古惑仔的夢想,盤旋于我的少年時代。 後來我們經常打球,有次打到一半,沖進個小山的忠實粉絲,大喊大叫:「小山哥,三大隊和六大隊打起來啦!」 小山拽著我,跳上摩托車,直奔村子。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的農村,每個村子還保留著大隊的稱呼,就是所謂的生產大隊。 兩邊起碼聚齊了一百多號人,人人手舉鋤頭鐵耙,僵持在兩村相交的路口,破口大駡。 我一眼認出來滿頭是血的馬莉。 然後小山的眼睛通紅,咆哮一聲殺了進去。 在那場可怕的鬥毆之後,我曾經仔細數了數,跟小山一共見面三次。 前年國慶日,我回老家,在馬路邊的飯館前看到了一個中年胖子,樂呵呵地笑著,懷裡抱著嬰兒。我遲疑地喊:「小山。」他沖我客氣地笑笑,說:「回來了?」 我們在他飯館吃了頓,口味一般,喝了很多。他醉醺醺地說:「你知道嗎,我坐了四年牢。但老天對我很好。」 我回頭看看抱著嬰兒的馬莉,馬莉左眼無光,右眼流露著對孩子的無限溫柔。 十多年前,她的左眼就是戴著假眼珠。 我一直在想,小山困守在落後的小鎮,要文化文化沒有,要家產家產沒有,對,就是困守,卻堅守著一個瞎了眼的女人。 而飛出去的兄弟們,如今離了幾遭的有,渾渾噩噩的有。 究竟誰對這世界更負責些? 回到初中年代,那場鬥毆的現場。 在三大隊村長的咆哮聲裡,他喊得最多的詞語就是強姦。我完全不明白什麼叫作強姦。聽旁邊人議論,六大隊一個混子,強姦了三大隊的一個村姑。因此雙方聚眾火拼,卻因為初中生年紀的小山改變了局面。 小山,十五歲,身高一米七七,八十公斤,脾氣暴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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