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繾綣與決絕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在蓋樓的過程中,封運品的爺爺大腳老漢也曾出面制止過他。老漢找到孫子痛斥道:「你個小私孩是暈了頭!你願拆車就拆車,願辦廠子就辦廠子,可你就不該蓋樓!你要明白,你這樣辦是最招眾人恨了!你趁早把工停了!」可是孫子不聽,讓建築隊照幹不誤。大腳氣得親自去拆牆,無奈那磚牆是洋灰砌的,他磨破手指也拆不動,只好對孫子發誓:你蓋吧,你蓋起來我是不進你家的!書記不管,老漢管不了,別人更無法管,大家只得另尋對策。當小樓落成之後,家家都把茅坑加了頂蓋,以保護住女人的屁股不被封運品個狗日的瞅去。

  緊接著,不知是誰從風水先生那裡打聽到了一個辦法,說凡是能在自家院中望見封運品小樓的,只要寫張「紫微正照」的帖子到那樓牆上貼下,便能保證自家的運氣不被破壞同時也能讓小樓的主人招災。於是,封運品的樓牆上每到早晨便有了許多的白紙條兒。封運品的媳婦最早發現了這事,回家說給丈夫聽,丈夫卻不在乎,說:「一張紙條有什麼可怕的?他們願貼就貼去!」婆婆細粉卻惱了,她到樓外將紙條統統撕光,隨後爬到樓頂上去拉著長腔向四周大罵。可是這樣也沒能制止住眾人的舉動,每天早晨牆上還是有紙條。細粉咽不下這口氣,就讓兒子安排人夜裡來站崗。但兒子不答應,還是麻木不仁。細粉只好領著兒媳一夜幾次出去巡邏,有時候能遇到前來貼紙條的人,但一聽她們出門就逃之夭夭。她們能做的,唯有咬著牙將那些紙條一點一點撕掉。

  此刻,細粉肯定是將兒媳的慘死與那些紙條聯繫在一起了,她沖著門外的人群罵:「你們貼紙條把人都貼死了,可恣了吧?嗯?我把你們一刀刀地剁了!把你們一點點地撕了……」在這罵聲中,門外的人一個個悄無聲息地走掉了。

  隨著一串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封大腳龜著老腰急急地走進了院裡。他身後是由封運壘攙扶著的繡繡老太。老漢進來後說:「俺說過俺不來的,可俺得來看看俺的孫媳婦!」隨即,老公母倆就帶著哭腔一迭聲地叫:「孫媳婦!孫媳婦!」當在一樓客廳裡看見躺在那裡的孫媳婦,便一起撲過去大哭。大腳老漢哭了片刻,抹一把老淚用指頭戳著長孫的頭皮恨恨地道:「我早說過你能不出好能,你就不聽!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

  這時封運品真得落淚了。他向媳婦瞅一眼,然後張開嘴哭叫:「是呀!我不該呀!月月她娘!月月她娘呀……」他這麼一哭,一家人便跟著他哭,直哭得人人腦殼發暈。

  正哭著,封運品的耳朵卻突然被誰猛地一揪一提。他揚起臉來看時,原來是黑石頂子村他那兩個小舅子大墜小墜來了。他渾身一抖問道:「你們揪我耳朵幹啥?」大墜說:「不光揪你耳朵,還想把你個狗日的宰了!」小墜說:「你個雜種操的,你為啥把我大姐害死?」

  沒等兒子開口,細粉急忙解釋:「月月他舅,運品不是故意的,是他喝醉了。」

  大墜小墜齊瞪她一眼,說:「沒你的事!」接著兄弟倆就講,他們的大姐早就回娘家交代過,如果她死了,就一定是叫封運品害死的。

  大腳老漢著急地道:「你看你看,月月她娘咋說這話呢?」

  大墜狠狠地扇封運品一個耳光,說:「都是這個狗日的有外心呀!俺姐說,她整天跟狗日的哀告,說你在外頭願找野女人就找,可你甭離婚,甭害死我。可狗日的還是把她害死了!」

  封運品這時站起身說:「你們不要聽她瞎說,我跟她夫妻八九年,怎麼能害死她呢!」

  大墜說:「你甭撇清!我問你,你今天到十裡街幹啥的?」

  封運品說:「去給月月買了一身衣裳,又到俺姑家坐了坐。」

  小墜說:「我問你,你去給月月買衣裳,為什麼月月沒去?月月也放了暑假在家沒事!」

  在場的人都去瞅月月,月月則睜大兩眼去看她爹。封運品此刻眼中現出驚慌神色,嚷道:「你們別瞎猜!我真是喝醉了酒才出事的!」

  大墜小墜一起說:「你甭再說別的,咱們一塊到公安局就是!」說完就要拉著他們的姐夫走。

  正在這時,膩味老漢到廠裡安排了撈車事宜回來了。他瞅見大墜小墜的行為急忙喝道:「你們要幹什麼?運品現在是總裁,能這樣不尊重嗎?」

  大墜小墜說:「還尊重!對殺人犯還能尊重?」

  聽了這話,老膩味臉色一變,馬上將話軟下來說道:「月月她舅,先別這樣,咱們到樓上喝杯茶說說話!」

  兄弟倆對視一眼,便跟他到樓上去了。

  過了一會兒,老膩味下樓喊封運品去了另一間房。嘀咕一陣,老膩味又爬上了樓去。又過了一陣,大墜小墜走了樓來,一起到姐跟前跪著哭:「姐呀!姐呀!俺那苦命的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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